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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中国人的素质》有感

时间:2015/9/29 作者: 吴辛 热度: 92035

最近读了本书,叫做《中国人的素质》——这实在是个有些误导的翻译——初拿到书时,还以为这书写的是中国人如何没素质。结果虽然书里面确实没写中国人怎么好,但倒与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没素质”也扯不上什么关系。要我说也许翻译做“中国人的特质”反而更合适些。

总之这本书是一个类似中国版《菊与刀》的作品,作者从一个安格鲁-撒克逊人的角度观察19世纪末中国普通民众的生活,然后总结出来中国人是一群不喜欢舒适生活、漠视逻辑规则因果思考、只知道循规蹈矩墨守成规不知变通固执如牛、却又自以为是充满着繁文缛节和潜规则的、难以教育开化的集合。

在整个读书的过程中,心内实在是有些复杂,甚至有些煎熬。虽说看到激动处直教人想拍着桌子跳脚对着这个一百多年前充满狐臭浑身毛发却又充满着种族优越感的西蛮子怒吼,少用你偏颇无知的一己之见来妄图总结一个伟大深沉横亘几千年经久不衰的民族的内涵,还是趁早滚回你那个优质的安格鲁-撒克逊故乡去吧!可是理智上又确实明白,事实证明——历史证明——这群莫名其妙的外来人口长驱直入在中国境内不仅鼓捣的我们物质生活水平直线上升,更是把我们的思想生生扭了个个儿,从闭关锁国到师夷长技以制夷再到现在的,着眼世界。

不得不承认,即使我想要站起身来为了维护民族尊严而对这个明恩溥传教士先生嘶吼一通,却实在是有些底气不足——比起他来,我对19世纪末中国人的生活状态可以算得上是一无所知。明先生虽然在拒外排外不习惯不喜欢外国人的1870年代来到中国,但他毕竟还是在这里实实在在的生活了二十年之久。我想他的观察再怎么沾染上了美国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但也总是比鲁斯·本尼迪克特仅仅通过文字语音民俗作品推断日本的国民性要来的诚恳实在些。

 

由此先容许我抒发些许与这段原本想要表达内容无甚相关的感慨——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把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的中国近代史翻来覆去学了至少三遍的中国知识分子,我对于仅仅一百多年前的中国的实际生产生活民俗民生状况竟然能够无知到这种地步,这是否可以归咎于初中至大学的历史甚至文学教育上呢。也许是因为中华民族过分厚重的文化历史,也许是因为这个泱泱大国有着过分潇洒大气的气质,我所学到的莫不是启蒙运动思想萌芽、丧权辱国之后的有识之士,即使是无名小卒也当同刘和珍君一般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我虽认识项戴银圈在瓜地里的少年时代的、和表情木讷同鲁迅产生了隔阂的步入中年的闰土,却不知道他在家中晚上是否也用菜籽油点灯照明,平日里的铜板是否也以麻绳穿成了串儿方便计数。——既然这段历史总归是要学上三遍有余的,为何不能通过多样的视角来了解呢?在我的初中时代,相比虚无缥缈语焉不详的旧民主主义运动的特点和它最终走向失败的原因,我应该是对那些鲜活的生命更加感兴趣的吧。而这些活生生的例子,比之板正教条的理论,反而更能让我深刻的理解鸦片战争的两面性以及新民主主义运动的必然性。

 

题外话说的多了些,回到书里。

文章内容给我的整体感觉是,观察称得上细致入微实事求是,但由此而引发的思考却往往驴唇不对马嘴,让人啼笑皆非,因此说它以小见大见微知著倒也谈不上。看过中国人当时当日最原始淳朴的众生百态后,究竟能引出什么样的结论,还是应该由读者自行思考。举个例子,书里面有这么一个章节,叫做“心智混乱”,令人印象深刻。先不说别的,就这章的名字,看了就让人火气蹭蹭往上窜——这已经从含沙射影生生变成恶语中伤了——“中国人的素质”总结出来一条是心智混乱?我没读过原文,不知道当时传教士先生到底用的是哪个字眼,不过敢大着胆子说四万万中国人民集体心智混乱,你明先生是不是忒也目中无人了?

不过看完这章之后我简直是要气笑了——从明先生你的眼里看来,可不是有些乱套嘛。

 

心智混乱的一个显著的例子,就是一种用事实本身去解释事实原因的习惯。“你为什么不在面包里放盐?”你问一个中国厨师。“我们从来不在面包里放盐的。”他这样回答。“你们这个城市里有那么多那么好的冰,为什么冬天里不用点冰来冻东西?”“不,我们这座城市里的人在冬天是不拿冰来冰东西的。”

 

这简直就是我们——至少是我以及我的家里人——回答问题的方式,即使过了一百多年似乎也没什么变化。我如果问我妈妈为什么一定要用淘过米的水洗菜,那么她定然会回答“因为应该用淘过米的水洗菜”。单就明先生举出例子的这两段话来看,回答问题的人被理解成逻辑混乱因果混淆似乎也不算太过分。不过我却觉得,明先生如果汉语学的再好一点,也许就不会把这个例子放在这里,而是转而放进“柔顺固执”或者“恪守礼节”这些章节里面去了吧。我想说这些话的人想表达的意思无非是,我这么做是因为规矩就是这样,前面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其他的人也是这么做的,那么我没有道理不这么做反而去做些其他的。不过叫凡事讲求知根知底追根溯源的美国人一听,确实很匪夷所思不知所云,简直就如同”Who are you?” ”I am Hu.”一般。

这个例子虽然牵强,但是到底明先生也算说对了一点——中国人确实缺乏了些刨根问底和另辟蹊径的劲头。也许我们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天生就比安格鲁-撒克逊人差些,也许在我们耳提面命式的教育中从来就没有重视过培养遇事先问个为什么的习惯,总之即使是现在,提起尖端理论的研究或是实际市场的创新来,国内大部分领域总还是稍显弱了些。

 

如果说上面这个观察还算是发人深思,那么明先生下面的这个例子简直有些无理取闹了。

 

“你多大年纪了?”他会茫然地注视着提问的人,回问:“我?”你回答说:“对,是你。”他心内一惊,振作起来,回答说:“多大年纪?”“是的,多大年纪?”他再一次调整焦点,问到:“我多大年纪?”“是的,”你说,“你多大年纪?”“五十八。”他终于明确无误地回答了问题。

 

明先生对此的解释是,“对于没有受过教育的中国人而言,任何想法都令他惊讶,因为他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在他进入状态之前,他需要用相当的时间动一下脑子。”在他的思维里这段对话如果发生在两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之间,那么应该是这样的——“你多大年纪了?”“五十八。”——于是中间那些大段的没必要的对话就是证明中国人心智混乱的最强有力的论据。

然而事实是,这一过程如果让一个语言力稍高些的以汉语作为母语的文化人来描绘的话,也许应该是这样的:

 

“你多大年纪了?”

他茫然的注视着提问的人,心下有些疑惑,若说熟悉,我们实在是称不上,平时见面打个招呼也就罢了,你忽然拉起我聊些私人的问题,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心思转换,却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回问道:“我?”

“对,是你。”

他心内一惊,看着对方笃定的样子,愈发确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否则两人相识至今,年龄多少实在与平日来往没多大的关系,何况大致的年龄也应了解个七七八八的了。而今冷不防却忽然问起了具体的年龄生辰,难道今年头上八字不合命里犯冲?可他如今却也没问我个生辰八字,仅仅是问个年龄便罢了。难道西洋的道士算起风水来仅仅需要个年龄?思及此处,遂振作起来,确认道:“多大年纪?”

“是的,多大年纪。”

猜测果然得到了印证,他终于明确无误的回答了问题,“五十八”。


我形容的也许有些夸张,不过我想事实大致便是如此。就算今天,若有人在完全没有任何前因后果的情形之下忽然问起了我的年龄,我也会同样不明所以的反问一句“你问我多大”,同时飞速思索着对方究竟是在盘算着给我介绍个对象,还是要邀请我去酒吧不确定我年龄够不够,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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