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无人的街

　　这个冬天，雪一场接着一场

　　像要把天掏空，像要把久别的人

　　冻在一起，永不分离

　　那个夜晚，街灯躲在不确定的光线里

　　缝补余夜的花边，我俩恰似

　　走过针脚的一行爪痕

　　寻觅被白天遗忘的鸟鸣

　　雪不停地涂抹自己，似乎要修改整个世界

　　我们走过无人的街，走出两行

　　无人问津的脚印，孤独的鞋

　　丈量出人间重逢的悲喜

　　冬天，和归乡路一样漫长

　　风像旧时代的钟，不停地敲

　　像要急切地找一个说话的人

　　我们不停地走，在结冰的路面上

　　用脚步声温暖着彼此

　　我们不说话，在沉默里品味

　　期望中的喜悦和饱满

　　还有分别，免费的忧郁

　　依旧湿透大江南北

　　还有爱情的沼泽地，让守候

　　化成凄美的传说被后人唱起

　　但是，在2014年有雪的那个夜里

　　这条街我们走过

　　这条街我们爱过

　　农家院

　　那些农家院，其实就是一片“夫妻店”

　　那云鬓高挽、坐台收银的，是老板娘

　　那腰扎水裙，忙里忙外的

　　我们且唤他叫跑堂的“小二”

　　南瓜、黄瓜、地瓜、丝瓜

　　蒸、炸、煎、炒各来一盘

　　月光在蛋花汤里徘徊，炊烟缠绕着小院

　　溪流，此时该潺潺了

　　竹林，此时该弄影了

　　如果有一只迎来送往的小花狗

　　此时，该练习唱诺了——

　　远离荤腥的大地，如此干净

　　我最羡慕的还是那些夫妻

　　他们农忙时劳作，农闲时

　　就支起炉火，收留那些突出围城的人

　　他们素食而高寿，用清风明月般的笑声

　　诠释着生活最朴实的定义

　　今夜月光正浓，适合饮酒

　　亲爱的，喝上一杯吧

　　让那暗红的液体，漫过我，然后漫过你

　　把我们泡软，然后泡醉

　　让我们朦胧在诗的意境里

　　你是当垆的文君，我是挑琴的相如

　　在这里，你我男耕女织，终老一生

　　我们的村庄

　　故乡的河流，说老就老了

　　日子被流水驮向远方

　　石磨在修辞里转动

　　只有我们的村庄，像一段乡愁

　　为爱她的孩子，敞开朴素从容的内心

　　多少次我坐在河边

　　希望遇见过往，和怀念不期而遇

　　春天穿过我的身体，凸现出

　　另一个春天——黑白的乡村涂满油彩

　　青草长成岸上的骊歌

　　少女的叶子遮住了镶花边的童年

　　不断的告别和重逢，像一支谣曲

　　击打着故乡疤痕上的最高音

　　那时候，你在远方，我在路上

　　我们披住共同的星星、尘土和疲倦

　　无法拯救各自的孤独

　　如今，我们的村庄像一张版画

　　蛰伏着代代相传的隐喻

　　一条河缓缓流出上游，古老的流水

　　为我们保留了幸福的真身

　　借一苇杭之，在已无悬念的日子里

　　倾尽我们生命里的水分和激情

　　——为爱曾经错失的绽放

　　创造所有不可复制的美感

　　注：一苇杭之，出自《诗经》：“谁谓河广？一苇杭之。”意思是河水并不宽阔，借一根芦苇就可以渡过去。

　　情节

　　有一些情节你不能忘记

　　就像昨天的一场雪，前天的一场雨

　　或者今天月光带给你的喜悦

　　似曾相识，仿佛情节诞生了

　　情节，岁月之后还是岁月

　　那时候，你坐在窗下

　　听雪花的心跳，寂寞如遥远的宫灯

　　裁剪窗花的情节

　　构思涛声的情节

　　倾听柳笛从河边升起的情节

　　捧出泪水清洗黎明的情节

　　出自爱情的同一脚本

　　古老的窗子后演义着晶亮的美德

　　并蒂莲的情节

　　鸳鸯戏水的情节

　　鸾凤和鸣的情节

　　百鸟朝凤的情节

　　被一双手绣上窗花

　　而唯独那只燕子，带着一根长长的丝线

　　落单去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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