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路追踪着故乡的云，

　　因为那云中有你的笑容；

　　鼻子翘对着白天和黑夜的长空，

　　因为你呼出的二氧化碳也浸透在空气中；

　　耳朵倾听着世间万物的声音，

　　因为这声音中有你思念我的呻吟。

　　我的手我的脚

　　我全身以至我的一身绿戎，

　　都沐浴着故乡的风和雨，

　　都披挂着故乡的月和云。

　　我无心登临黄鹤俯瞰江城，

　　我无心驻足岳阳眺望洞庭。

　　从江北到江南，

　　恨不能一个小时就能见到你我的亲人。

　　我要对你唱几首抒情歌，

　　尽管连最简单的乐谱我都不懂。

　　然而我见到你后

　　你的一言一行告诉了我

　　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姑娘，我要对你说，

　　你还不懂得爱情。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我归家见了双亲就急着往你家奔，

　　带着打靶从大海边拾的一袋贝壳，

　　满希望你会笑脸相迎。

　　因为我们已经数年不见，

　　因为你在信中对我那么一往情深。

　　可是你的行动真令我灰心丧气，

　　你躲在楼上象躲着瘟神。

　　尽管你父母是那样热情，

　　我的心里却如揣着一块坚冰。

　　当然我知道楼上的缝纫机声已停，

　　也许你正在偷望我这个几年不见的大兵。

　　姑娘啊，不能见到你，

　　我心里这块冷冷的坚冰总难化溶。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第二次我到你家，

　　是母亲要我接你过年同聚天伦。

　　我本不想再吃你的闭门之羹，

　　但我不能辜负慈母的一片热心。

　　可你一口回绝给我打了一记闷棍，

　　我强按怒火与你理论：

　　数千里路我都跑了，

　　你走这二里路难道就不行！

　　也许我这次回来错了，

　　过不了几天我就提前回军营。

　　姑娘啊，没想到

　　第二次到你家的第一次谈话，

　　就这么寸步难行。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虽然好说歹说你还是随我动了身，

　　但我们两颗心总是难以接近。

　　我自恃在战场上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在你面前却俨然一个木头人。

　　准备在心中的千言万语，

　　没有几句能顺口溜出嘴唇。

　　你始终扳着冷冰冰的脸，

　　我无法在你脸上找出昔日的笑容。

　　没想到才几年不见的你，

　　性格就变得这样内向深沉。

　　姑娘啊，只是你近路不走偏走大路，

　　能坦然面对路过的男同胞女公民。

　　我不平的心稍稍填平。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那一天我们拜年归来已是夜深，

　　黑咕隆咚我们打着火包夜行。

　　月亮不知到哪里探亲访友，

　　只有几颗星星在天空照明。

　　黑夜是那样的悄然无声，

　　偶尔只能听到几声虫鸣。

　　你也不说一句话，

　　好象和这黑夜不谋而同。

　　黑的山峰黑的树林，

　　压得我心里一阵紧似一阵。

　　姑娘啊，这一刻我没有诗没有梦，

　　甚至没有一丝男性的冲动。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我千里迢迢跑回来，

　　难道说我对你的感情还不分明。

　　你和我不即不离，

　　难道说这就是我的爱情。

　　原来我在家有个爱哭鼻子的毛病，

　　但这一身戎装说明我已不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眼泪早就被西伯利亚的寒风吹干，

　　早就被亚热带的毒日晒得罄尽。

　　军人的爱情没有眼泪，

　　军人更知道怎样培植自己的爱情。

　　你如果真心爱我，

　　就不要每次都要我主动。

　　姑娘啊，我们都是八十年代的青年，

　　何必在爱情面前踟蹰不进。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第三次到你家，

　　你家这个亲戚那个朋友等待我的是一屋子人。

　　我立即意识到今天是一次单刀赴会，

　　好，无论怎样我都愿意做一次关公。

　　他们提出要沿用家乡习俗，

　　要什么交手息察人家和订婚，

　　都要按部就班一样一样地进行。

　　我单枪匹马与他们周旋，

　　而你一言不发不反对也不赞成。

　　你有你的思想你有你的主见，

　　你应该与我结成统一战线说服你的亲人。

　　姑娘啊，难道我们多年的感情，

　　还抵不上这交手息察人家和订婚？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尽管我一气之下再不想见你，

　　更不想再踏进你家的大门。

　　毅然跑到朋友家，

　　埋藏这份很难属于我的爱情。

　　但是我心里始终摆脱不了你，

　　玩了一天没见到你心里就不安宁。

　　终于，我从朋友家逃了出来，

　　来到你家对面山上重温过去的梦。

　　我的爱情小路已是柴草荆棘丛生，

　　面前的树也高了密了望你家已是模糊不清。

　　姑娘啊，你还坐在缝纫机前吗？

　　冷冷的晒楼上怎么不见你的踪影？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我并没有提前归队，

　　我觉得我们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谈清。

　　就这么走了

　　我会食不甘味夜不安寝。

　　侦察到你今天出去了，

　　我就在你回来的路上埋伏。

　　平时我并不抽烟，

　　这次我却把一盒郴州抽得干净。

　　从早上到下午，

　　水米不进我也充满信心。

　　终于你出现了，

　　我充满激情地跑过去，

　　满以为你会惊喜至少会感动，

　　没想到你却没有一丝反应。

　　姑娘啊，

　　你说我心痛不心痛？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我们一前一后走在送你回家的路上，

　　我心中荡漾起吻你的冲动，

　　可你总是和我间隔几米，

　　叫我很难实现自己的行动。

　　后面也有一男一女，

　　他们象两只欢快的蜻蜓。

　　男的是边关的一个连长，

　　女的是幼师已有三年教龄。

　　女的向男的讲着狗熊和狐狸，

　　好象男的就是她教室里的一名儿童。

　　不瞒你说我对他们非常嫉妒，

　　而你却说他们那是装癫卖疯。

　　为什么我们这么少的对话，

　　也是这样的缺乏共鸣。

　　姑娘啊，你即使有什么忧伤，

　　也要告诉我这个不算亲的亲爱的人。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你亲戚指责我不按地方风俗行礼，

　　就是不怀好心。

　　并举出事例张某李某怎样，

　　仿佛我就是陈世美回了凡尘。

　　我千言万语再三保证，

　　并要他们看我今后的行动。

　　我敢说我从没有这样低三下四，

　　谁叫他们是我们共同的亲人。

　　他们骂我们说我们欺骗了他们，

　　我闭住嘴始终没有回敬。

　　为了你为了我们，

　　我就暂时能屈能伸。

　　我不怕别人怎样闲言碎语，

　　只唯恐你经受不住内外夹攻。

　　我多么希望你能为我说一句话，

　　那样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如入无人之境。

　　可是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姑娘啊，难道你还是局外人。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假期已满我提出要归队，

　　你会不会来送我我还说不定。

　　我又跑到你家对面山上，

　　等啊等啊等了一个时辰。

　　我想再等半个小时，

　　你再不出现我就决定独行。

　　猛然间在我视线端处，

　　出现了我那魂牵梦绕的倩影。

　　我一边叫着你的名字，

　　一边似猛虎似雄狮朝山下狂冲。

　　不顾露水，不管荆棘，

　　我相信在战场上我也只有这样的无畏这样的英勇。

　　而你还是那样无动于衷，

　　没有语言，没有激动，

　　如果你能对我相视一笑，

　　我们的感情也能迅速得到沟通。

　　姑娘啊，你难道是冷血动物吗？

　　我就不信！

　　姑娘，

　　你还不懂得爱情。

　　沐浴着家乡的温情，

　　你送我出了山青水秀的山村。

　　总想你再送一程，

　　但这个事情还得靠你自己决定。

　　你真心相送，

　　心有灵犀一点即通。

　　但你没有道我珍重没有嘱我慢行，

　　只见你严肃的面孔和难懂的眼神。

　　“送君送到小村外”的歌曲

　　我酝酿了好久终于没有下文，

　　海誓山盟就是说出来也没有用。

　　你和我告别，

　　就象告别一个常人。

　　看见路上一对对情侣，

　　手牵手肩并肩默默含情。

　　我郁郁寡欢，

　　一心只想早点回军营。

　　姑娘啊，

　　你还不懂得爱情。

　　1987年正月初稿于枣阳

　　2015年1月24日修改于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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