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沿诗经的脉络
踏歌而来
一种刻骨铭心的浇灌

翠草的长发
抒情地飘逸
琴弦
时时在傍晚拨响

摘一片枫叶
看到满眼的血
一滴滴地流淌

水的裙裾
在我的盲眼之外
尽情地旋转
另一种美丽的伤害

谁是水中的鱼呢
让你漂游
谁是水的罪人
让水死亡
水又是谁的镜子
谁是水深不可测的良心

 

说酒

土黄的酒旗
在我们的屋檐下无期无艾地飘摇

祖先的衣襟
酒们 端坐其上
我们不折不扣的亲族

酒的右侧使我们
联想起陈年葫芦或小嘴的瓷器
农业的精血从右侧滴向左侧
多少与之对坐的胃之绒毛
倒伏于这一片雄性的灌溉

酒事的渊源 千万个因
可以归结为一条河流一条血脉
浮或沉
与根须与金子与女人有关
与豪放与马血与骨头有关
与诗歌与旌旗与铁器有关
也与天气与泪水与扭曲的脊梁有关

一位风艳的皇后 间居山林
宁可把肉体坠付于强盗
我的魂魄也要盗饮你的芬芳

我  的  笔 （外一首）
                   许长林
一段流动的手指 
精心培养
在心口的温度里喘息  生长

有时插进泥土
长出一串嫩嫩的芽包
消息之树缀满了小鸟的徜徉

不愿表白的脸孔
着暗色的衣帽
蜷伏的冷蛇舔噬角质的皮肤

善于隐忍的肠子 
重复一个过程
是肝胆的兄弟

青锋的简练语言
总是在黑暗里闪烁
标注脊柱的走向

深刻的钻杆
抽干了血水
是一根大笛  思想吹出悲壮

一根供自己咀嚼的油条
煎熬以后才品出味道
无声的骨头  无伴奏的歌唱

 

我的刀刃
 
一直怀揣的刀刃
异常锋利 但
在我温暖的怀里
它是一张含蓄的小嘴
从来不惹是生非
嘴角银色的光芒
是不软不硬
和为之骄傲的财富
是我的坚持和守护

我的刀刃
没有霍霍的锋音
青光走过的地方
流下的只是和平的歌唱
是照亮眼睛的炫月
谁走在上面
都会感到一种力量
谁躺在上面
就会理解现在
拥有的床铺的温柔

我的刀刃
在我的儿畔
时刻叮咛
什么是沉默是金
什么是最后的张扬

我的号码本丢了

一个穿深兰色外衣的本子
一个懂得我心思的本子
一个磨得飞了边儿的本子
丢了
平日里她躺在我贴近胸口的衣袋里
均匀地呼吸
就像自己孵化的鸟儿
唱着一排1234567的音符
这是我几年的储蓄
我曾多次下决心
给她翻版一个孪生姐妹
这样 等于不忠实于她是惟一

即使在温暖如春的日子
我也把她放在手指所及的地方
视线所覆盖的位置
一次疏忽
狠心将她放在了尾兜里
可能感到这里是人类蜕化的部位
肌肉较为肥厚
神经少而迟钝
不时地夹杂着一些秽气
所有的数字跳出了衣兜
集体出逃
就这样远远地把我抛弃
从此  就没有了
倾诉的对象
在某个寂寞的夜里
只好自言自语
本子里只有我自己才能够欣赏的数字
排列着
即可以解渴又可以充饥的游戏

我的号码本丢了
不知是丢在了出租车里
还是在会议室里
那里记载着送牛奶的老人的地址
记载着穿水衩的
浑身腥臭的修下水的大哥的名字
记载着大街小巷里
流淌着的朴素的阳光
和一些平日里最平常不过的事物
在别人的手里
是一些无规则的乱头蚂蚁
在我的眼里
是我千万根生动的神经
明亮的双眸 延伸的手臂

我已将我的号码告诉了大家
137137137
这是一串看起来不算吉利的数字
像一串符咒
请拾到的人儿能够送回
体验一次共同的兴奋
我至今还不敢
向我的朋友做很贴切的解释
我在不经意间
把他们的电话和门牌号告诉了别人
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
传来失窃的消息
我只好作一个最长的广告
寻找她的下落
注明事后必有重谢
并徒步告戒朋友及朋友的朋友
看好自家的家门
别有人冒充我的名字和影子
潜入你家的院子
赢得了你的热情
那样 盗贼就成了我可恶的兄弟

我努力专注那一个匆忙的黄昏
及每一个细节
我的电话铃声啊
为何还不响起
永远的希望 呼唤
对拾到者的祈求
无声的哽咽是一对非常简单的矛盾

我很喜欢你
小巧玲珑的玉蝴蝶
姗姗飞徊
有千百种想象的潇洒
黛色的天幕上
斑斓一朵朵黄色的小花

你很谦卑
从不挑剔
从窗缝儿 从黑暗的地方
无言造访 无须邀请
我的客人
我要摆七彩的阳光之筵邀请你
你不来 你很艺术
进入我的房间
总是夕阳西下时

我听你嗡嗡地轻唱着
一首首肃穆的颂歌
千万声地呼唤我的名字
我感到无处可逃

采一把艾薅
高悬于门楣
拨亮一盆碳火于窗台上
对你说一声
我依然喜欢你

欣然望你的灵魂 袅袅
能否有一个我渴望的身影
在这最后的一个喘息里
幻化成一排排苗条的字母
令人心疼的袅袅飘来
丢失的难以找回的
可能是我
一辈子难以忘怀的家园

我的伤口

还不到割胶的时候
我已成了
伤痕叠加的橡树
眼泪从腰部
一点一滴渗出
露出我雪白的骨头

我的伤口
是不会说话的嘴巴
刀子 温柔
也让我衣衫褴褛
一阵飓风
仍然没头没脑地吹打
我的皮肤
疼痛 让
我的头发和牙齿落地
割胶的手腕
依然从不颤抖
我的心默默地
为自己唱起挽歌

我的蚊子

我的蚊子 我和你

升腾起那句古老的格言

我是一条粗砺的蛇

你把细嫩的小手交给我
是否触摸到
我是一条粗砺的蛇
蹲伏墙角
茫然地喘息
因为爱过
身上已失去了本来的光泽
因为恨过
牙齿已经无力咀噬
因为害怕
已不敢伸出自己万千个脚趾
因为呕吐
肚皮已经干瘪成药材

我是一条粗砺的蛇
一条失去进攻能力的破枪
一架不能运动的水车
一根断了脊背的井绳
一个蒸发了水分的骆驼
没有了修复的可能
请离我远些
也许一旦醒来
周围的生灵
又面临灾祸

离我远些
把墙角的窟窿堵严
把自家的鸡笼上锁
我的蛇芯子
说不定是一支
伸缩自如的长臂
我的毒液
可能会写出
农夫和蛇的新的传说

一条粗砺的蛇
虽然依然有丰富的传说
谁还指望它成为图腾
或有龙一样的飞翔

 

说与蝉儿

我的蝉儿
以一种叫做露的粮食充饥
你的心儿还完整么
在秋的梢头
翼动着透明的唱着颂诗
令人心痛
自你的双肋吐出的
每一个音符
都有一种令人莫及的高度
到我的丹青里做客吧
虽然这里
也大面积地生长人间烟火
这里的诗歌
都有古人的手指和风韵
你可以信赖和栖息

踏上这只船
（外一首）

必须接受这只船的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