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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绝唱——七贤的世海沉浮

时间:2014/10/3 作者: 七年虞夏 热度: 78408

     初次读到《竹林七贤》这本书,心中不免有几份撼动。在魏晋这个王纲解钮,礼崩乐坏的乱世中,精心培育着思想花园的七位贤士。提起魏晋更觉得是个文化概念。

     事情还要从曹马之争开始说起。公元239年,正月二十二日,正值隆冬时节,洛阳的天气十分寒冷。嘉福殿面如枯槁奄奄一息的人真是魏明帝曹叡。此刻,他正在与病魔做着斗争苟延残喘的等待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司马懿。正在辽东打仗的司马氏日夜兼程的赶往皇宫。于是,史书上出现这样的一幕白发老翁与红颜稚子相拥而泣、泪如雨下。那小孩便是曹芳。魏明帝不知道的是,正是他托孤的大臣率其子司马师、司马昭夺去了曹家天下。而七贤在这场漫长的拉锯战中,被曹爽集团拉拢,被司马师势力看中,面对人生的一个个困境,谱写壮烈黯然的篇章。

    七贤中最早被卷入政治漩涡的便是山涛。此时,曹马之争已如日中天,司马懿以妻亡为由淡出政坛。而仕途顺利的山涛忽而半夜弃官,给人留下无限的疑惑,也正因此,躲过了一次杀身之祸。隐居期间结识魏晋时代的绝代双骄“阮籍”、“嵇康”。

    说到阮籍,似乎都会想到那个“穷途而哭”的登徒子。而我要为阮籍鸣冤。他的一生可以用两个“名”字来概括,“名门之后”“名满天下”。其父阮瑀“建安七子”之一,与曹操关系亲近是为名门,而才名、痴名、隐名更让阮籍名满天下。想来如此,他的痴、怪、狂不正是其终身的写照吗?曹马之争中被迫为官的阮籍装聋作哑,言行谨慎,采取避世的态度,超脱于乱世斗争外。韩愈言:“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阮籍的这种“隐”比山涛的半夜弃官更透彻,也更无力。就像那曲《广陵散》,可以奏出气势磅礴;可以奏出大义凛然,却始终无法改变结果。每每听到广陵散,就不得不佩服那个风华绝代的嵇康。那个在浮尘乱世中潜心讲学的人,面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司马氏的坚决,面对入仕的不屑,面对钟会挑衅的不以为然。我仿佛能看到一身素服手持书卷的儒雅的样子,看到与向秀吹箱打铁的恬淡认真,看到《与山源绝交书》的悲恸。

    时光如白驹过隙,山涛、阮籍、嵇康“契若金兰”的故事,对七贤意义重大。竹林之游在这样轻松欢快的氛围中拉开序幕。如果说竹林之游是一场人生盛宴,这场盛宴的核心人物山涛、阮籍、嵇康我们已经认识。那么盛宴的后四位客人也将粉墨登场。《世说新语》记载:“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亚之,预此契者。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琊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

    提起肆意酣畅,纵情饮酒,阮籍当仁不让,然而这七人之中能让阮籍自愧不如的便是酒仙刘伶。《名士传》中记载:“刘伶常乘一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随之,并说‘死便掘地以埋’。”对生死如此淡然,岂不是达到庄子“齐生死”的境界。有时候,我会想在人世红尘的大波中,谁又能做到不沾尘土、不食烟火?刘伶醉酒是看透人世,还是对残酷现世的逃避呢?功名利禄都是虚幻的,不如眼前的酒来的来的实在,来的纯粹。这难道不是对现实无声的讥讽吗?这种等生死的豪放不得不让我震撼。说到此,乐神阮咸达到的“齐万物”让人倾倒。阮咸好酒,与亲友聚会,“相向大酌”“豪饮”“人猪共饮”的故事让人忍俊不禁。多少人批判他陷入虚无狂欢,丧失了人的尊严,是人的堕落。可这不应该感动吗?如果刘伶死便埋我是“等生死”的话,那阮咸“人猪共饮”绝对称得上是“齐万物”。乱世之中,有多少人打着人的旗号肆意妄为、随意杀戮、猪狗不如呢。只有在酒精的麻醉下,人才可以从世俗的藩篱中超脱出来,得到精神上一点点的慰藉。阮籍如此,刘伶如此,阮咸亦是如此。

     然而,七贤之中并非每个人都以癫狂之态,醉酒之姿避世。河内向秀就是一块儿天生读书的料。他嗜书如命,尤喜《庄子》,有一次对吕安、嵇康说要为《庄子》做注释。二人不以为然。待当《庄子注》交于他手里时,其叹为观止,惊呼“庄子不死矣”。手指一卷,偶尔和吕安种蔬值菜,和嵇康拉箱打铁。向秀就是这样,没有阮籍歧途之哭的悲恸,没有刘伶、阮咸以酒为命的痴迷,没有嵇康的大度潇洒,只是温文尔雅的活着。曾几何时,自己一心追求向秀这般安静平和的生活,希望独居在幽林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却一次次被现实打压。今日如此,何况是那纷扰的乱世。就像乱世中被现实“俗化”的王戎,不一样苦与心志,安享晚年吗?生于豪门的神童王戎,从小才名出众,不一样被世俗同化。太早熟的人往往也会太早变得圆滑世故,太聪明的人往往自以为高明,同样,太可爱的人往往并不一定可敬。可王戎人小鬼大的俗气并未打扰到七贤的纵情酒乐。如果,如果他们的逍遥一直持续下去多好,可是,历史容不得假设,放不下那么多如果。

    “高平陵之变”犹如一场洪水,冲垮了竹林,冲垮了隐士的堤坝,也冲垮了七贤的闲情雅致。司马氏的杀戮游戏将这片纷乱的土地染红,让多少人触目惊心,让多少人无路可走。很喜欢阮籍的一句诗“杨朱泣岐路,墨子悲染丝”,这不正是七贤的写照吗?此时已失去自由的他们,能做的只是生与死的抉择。无论是杨朱的哭泣,还是墨子的悲叹,都是那般痛苦。被征召的他们也是如此,从什么时候开始“邦无道则隐”变成“邦无道必须仕”呢。此时的阮籍让我心痛,他的放荡不羁背后到底包含了多少痛苦。阮籍是清醒的,可是这样一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被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捉弄,陷入权利的斗争中不能自拔。古语云:“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被铁索困住的阮籍可能会想:“千年之后,人们只能看到我漆黑一团,谁可知,我曾经洁白无瑕。”心性高洁偏偏所遇非人,在乎名节,偏偏可能声名狼藉,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痛苦呢?自以为司马懿死后能有一个自由之身,可司马师司马昭的招安死死锁住了他。于是,我看到他在放浪形骸的路上越走越远......我不知道“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辙,痛哭而返”是怎样的心情。我似乎真的听到那不顾一切的哭声,那如同考妣的哭声。孟子说:“舍正路而不田,哀哉。”可对阮籍而言,正路在哪儿?对七贤而言正路在哪儿?

    就在入司马师幕府之后,山涛也步入了他的仕途生涯,愿者上钩的成为司马氏的砝码。凭借着亲缘关系和出色的政治才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然而此时,嵇康却陷入了生活的窘境。司马昭招安被拒后,嵇康在河东一躲三年。当年薄衣叔齐“不食周粟”,而嵇康摆明了这是“不为晋臣”。对于司马昭而言,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山涛就在这时,推荐嵇康担任尚书吏部郎一职。我无法想象当山涛读到“见闻足下迁,漫之膻腥,故具为足下陈其可否”时抱着怎样的心态,是好友绝交的悲,还是被人误解的怨,我们不得而知。历史只给我们留下一大片空白。能看到的只是《与山巨源绝交书》的满腹辛酸。

    俗话说“屋漏偏遭连夜雨,穿破又遭顶头风”就在嵇康的第一封绝交书不就,嵇康又写下生平第二封绝交书,由此陷入一个致命的陷阱。

    “都之含忍足下,实由吾言。今都获罪,吾为负之,吾之负郡,由足下之负吾也。怅然失图,复何言哉。若此,无心复与足下交矣。古之君之,绝交不出丑言。从此别矣,临别恨恨。嵇康白。”

     在这不足三百字的《与吕长悌绝交书》中显示出嵇康的愤恨,吕长悌,吕安的哥哥,诱奸吕安之妻假借钟会之手诬告吕安。嵇康痛心疾首,写下绝交书,只身一人前往洛阳,前往辩护吕安之路。

     这一年,景元三年,太学生上谏被打回地牢。

     这一年,秋日,嵇康对其子绍曰:“巨源在,汝不孤矣。”

     这一年,刑场,大气磅礴《广陵散》成为绝唱。

     谁说红颜薄命,只是天妒英才。人中龙凤,人琴俱灭。

     嵇康被杀第二年,阮籍抑郁而终。

     一句“巨源在,汝不孤矣。”传达了多少勇气,绝交在先,而那契若金兰的默契不会变。阮籍终结,穷途之哭是否依旧?后人评价功过参半,可你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古人呢?

     向秀闻笛思旧,而迫于压力不得不入世。对一个文人来讲司马昭“闻君有萁山之志,何以在此”对他是多大的打击。答曰:“许狷介之士,不足多慕。”时是怎样的心情。经过嵇康故居,凄美的笛声让他有多深的撼动,《思旧赋》是否能看清一个受桎梏的灵魂?阮咸丧服期间逾礼“骑驴追婢”越名教而任自然,谁又能说放荡乱伦呢?刘伶尊老庄“无为而治”终未能如实,以酒养年,也许是对实事的逃避吧。王戎晚年守财贪婪,与超然物外的竹林精神大相径庭,后人批判。然而世故多变,谁能安享晚年?守财守的不也是自己那颗颠簸半世的恐慌的心。

     “圣人无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终,正在我辈。”当避世成为奢侈,活着成为难题,如何装疯卖傻也能保持一份人的尊严,使生命发光呢?不能无情,不能薄情,困于情愫,困于世间的正是我们把,身为后人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喜欢这样评价魏晋,有说不尽的金戈铁马,英雄无悔,更有道不完的剑胆琴心,名士风流。从205年七贤的老大哥山涛出生,到公元305年,七贤的小老弟王戎去世。这七个人横空出世到黯然终结,前后跨度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年。一百年乱世繁华、憔悴、萎靡、凋零,一百年,亦不过弹指一挥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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