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想过要和你聊聊天,可每当我们坐在一起,我就变得格外木讷。深情的话在喉咙里哽咽,在嘴角边打转,就是没有办法变成具象的声音被你的耳朵捕捉。你也知道,不仿作信笺,我总是说不出话来。
我们之间最近一次争吵发生在去年冬天。
其实你进来的时候我知道,尽管我把头埋在被窝里,可是我并没有真正睡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这样变态的习惯,一到冬天,我只有把头整个埋进被窝里才能睡得着。大概是因为惧怕寒冷。“可是寒冷总比吸进大量二氧化碳好”,你不止一次这样说。但我总是充耳不闻,有时候听的烦了索性直接走开。你说的耐心倒比我听的耐心还多,所以我一直也没能改掉这个坏习惯。
争吵来得猝不及防,事实上你只要在镜子那里打住或者我再装睡多一会儿,我们就能避免这场争吵。可是你没有,你在说完我房间脏乱差,又开始说镜子怎么又裂开了,整天就知道照镜子云云。这些都还好,可是你话锋一转又是“所以你只能考个二本啊,你看看谁谁谁,你再看看你,高中的时候不好好学习整天只知道拿个镜子照……”我就再也维持不下我那僵硬的睡姿,我“噌”地一声掀开被子坐起来,由于幅度过大,床头柜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乒乒乓乓掉了一地。于是一场争吵拉开序幕。
我知道我不争气,可是我总是没有办法接受你把我的失败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结合在一起,动不动就提醒我我到底有多差。其实我知道你也不是真心觉得我失败,你只是不甘心,你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在平庸地过完大半生之后怎么能够接受一切才刚刚开始女儿和自己活得一样平庸?所以我们总是有争执,总是一不小心就把“家”这个温暖的港湾变成了硝烟滚滚的战场。“你方唱罢我登场”,循环往复,乐此不疲。时间久了,我竟然产生些许变态的念头,倘若能永远生活在这样的琐碎场景里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总好过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可是我知道时间不会停留,假期结束,我还是得拎着箱子依依不舍地跟你挥手。
你不是一般的絮叨。倘若不是在其他同学那里听过太多关于自己母亲过于絮叨的抱怨,我真的会以为你有病。可是纵然知道这是所有母亲的通病,我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你不厌其烦的念。
我时常顶撞你,我也知道每次吵完架后你其实都在偷偷抹眼泪,你远没有你自己描述的那么坚强。其实我也一样,我像极了你,所以纵然我自责得要死也还是没有勇气跨出一步去安慰你。当你伤心结束,一觉睡醒,一切如常。
我承认我不是听话懂事的女儿,并且在心里也固执地认为你并非慈爱亲切的母亲,我们两两抵消,不存在谁对不起谁,所以我也从未打算改掉我的缺点。
你撕过我的作业,打过我,骂过我,还一度因为我的任性气到胃疼,躺在床上半天没缓过来。而我总是潇洒的摔门就走,以昂首挺胸的倨傲姿态宣告自己的胜利。
其实我也知道,如果我不是您的女儿,我无论如何也胜不到这样漂亮。
你是愈来愈小的母亲,我是把所有负面情绪不断放大的孩子。总有一天我会发现,你瘦小的身躯支撑不住我来势汹汹的负面情绪,而少了你的唠叨,这样的我,又将如何存在这个世界呢?
前些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你终于对我失望透顶,拎着行李要离开的人变成了你。我拽着你的行李不让你走,我一边哭一边喊:“妈,我们停战吧,我们签订和平条约好不好?哪怕是割地赔款、跪地求饶我都认,只要你不走,我离不开你,我爱你啊!”
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珠,枕巾湿了一大块。我打电话给你,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凌晨,夜色最深最浓的时候。
昨天给你打电话,想要把梦里的话跟你讲,可最终还是哽住了,你在电话那端急急询问:“你跟我说了什么?”我笑笑说我忘了,你“噢”了一声语气明显有些失落。我只能任由愧疚像鱼刺一样卡住我的喉咙,连带呼吸都有些不顺了。
其实我没忘,那些我无法说出口的深情我写给你:妈,我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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