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接触夏衍的作品是在中学的语文课上,他的报告文学《包身工》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以笔为剑,残忍地写着那个残忍的社会,让人读后只觉得满目疮痍,只是愤恨那个社会。而他的话剧《芳草天涯》读后则给人留下了更多的思考空间,思考他在《芳草天涯》中提出并试图解决的问题:进步的知识分子应该如何处理恋爱纠纷?
剧中的孟小云是作者塑造的很饱满的人物形象,她青春、她漂亮她聪明、她勇敢、就连尚志恢在评价她的缺点时也这样说:“你很聪明,你懂得太快,太多,于是你就学会了在这个社会里游泳,又是游得那样的愉快。走抵抗少的路,就很少遇到挫折,也不可能有进一步的磨练”。当她在面对石咏芬充满敌意、嘲弄与讥诮的话时仍能保持自然而大方态度,这是连作为心理学教授的尚志恢都做不到的。在经过与石咏芬那段不愉快之后小云似乎尽可能的只有在第三者在场的时候才和志恢交谈,而谈的也只是一些对战局的煎忧,对国事的感慨。这是她理智的表现,也正是因为这种理智使得志恢发出:“相信我,文秀,我会坚强起来的”的声音;使得小云最后也走向人民。孟小云和尚志恢的做法恰恰体现了作者反对“踏过别人的痛苦而走向自己的幸福”的观点。
与孟小云相比,石咏芬的形象似乎黯淡了许多。她的形象有点像《活动变人形》里面倪吾诚的妻子静宜,尖酸而又刻薄但却没有静宜那仅存的一点在封建伦理道德影响下的理智,为了自己可以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将失去尚志恢进行几乎歇斯底里的反抗。但她自己毕竟也是个可怜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人性弱点的暴露我们还是要给予更多的宽容。正如文秀的那句话“受着双重压迫的人应该受到双重的原谅”。
孟文秀是剧中我最喜欢的男性形象,也许是因为年龄的缘故,他表现得更像一个智者。在他身上很少有以志恢为代表的那个年代知识分子身上的压抑、苦闷、孤独、焦躁与挣扎。身在俗世之内,心在红尘之外便是他的状态。通过尚太太对他的描述“他呀,路上看见狗打架也要去解劝解劝的;他还不是夹在难民营里面聊天,这儿听听,那儿望望,小孩子跌倒了把他抱起来,有人吵架去当和事老”。这便是他这种状态的最好体现。
冲突是话剧必不可少的成分,曹禺话剧中的冲突在与自然现象的联系中显得更为激烈。而夏衍的话剧则相反,他用诸如:“风吹竹影,远远的又是什么农人的歌声;太阳渐渐的变成了黄色,一群晚鸦飞过,留下一阵不愉快的啼声”。等带有诗情画意的描写冲淡了话剧中的紧张氛围。这大概是作者将创作的理性结构与艺术审美力的自然融合的结果吧!
《芳草天涯》是作者第一次以写恋爱为主的作品,他在剧中提倡的“在恋爱上尊重别人,牺牲自己”的观点在他的其他两部作品《上海屋檐下》、《水乡吟》中也有体现。不知是巧合还必然,这种观点竟与张爱玲的一部小说《心经》中所体现的爱情观不谋而合。小说中,当许小寒发现自己阻止不了父亲和绫卿的时候,就有了下面她与母亲之间的一段对话。
小寒急道:“你难道就让他们去?”
许太太道:“不让他们去又能怎样?你爸爸不爱我,又不能够爱你——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他爱绫卿。他眼见得就要四十了,人活在世上,不过短短的几年。爱,也不过短短的几年。由他们去吧!”
夏衍的这种观点是否在除张爱玲以外的同一时代的其他作家的作品中也有体现还需进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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