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一生只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熟知婆婆的人都知道婆婆有三个孝顺的好儿子。“别看那老太太,长得笨皱皱的,可是一脸的福相,三个媳妇是齐涮涮的惹人爱,都自带工资,而且家里家外都一把好手,对老人也孝敬,这老太太真是哪辈子积了这么好的德”。每听到邻居们啧啧羡慕赞叹声,婆婆那细小眼睛乐得眯成一道缝,乐得头也跟着摇晃起来。
婆婆一字不识,出身在农村,造就了婆婆胖墩墩的劳动好身板。一副宽盘圆脸,嵌一对细小的眼睛,厚墩墩的鼻子。婆婆笑起来的模样很可爱,胖乎乎的脸上肉墩墩挤在一块,几乎没了眼睛,一笑得厉害,头也跟着摇起来,走起路来一摇一颤的。看婆婆走路的姿式,也是那有福气的,见了婆婆的人都这样说。
婆婆是个勤快的人。虽生在农村却很干净。每次回家看婆婆,婆婆稀疏的头发光溜溜的抿在脑后,炕上的被子叠得有棱有角,锅台炉灶擦得黑明镫亮,婆婆把我们住得上房收拾得很干净。上屋被子洗得白白净净的,拖鞋洗得干干净净整齐摆在地上,回去住几天也是感觉特别的舒服自在。
婆婆做得一手好饭菜。我们回去的时候都要给给婆婆打电话,婆婆就让公公提前在我们住的上房烧热炕。当我们车子驶近婆婆家的大院,一下车,就能闻到一股好久未闻到老家特有肉香味。婆婆听到车声,门吱呀的一开,婆婆乐颠颠的走出来,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迎接她的儿子儿媳和最疼爱的小孙孙。桌上早已摆好了几道凉菜,绿绿鲜鲜的,各种着色搭配在一起,那红红的辣椒面,黄灿灿喷香煎过的油,碾得碎碎的芝麻香味,撒在绿绿的菜上,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婆婆就等我们回来一起调拌。丰盛的饭菜端上来,我们围坐在一桌,一个个吃着叫着香嘴里撇得欢。此时婆婆很多时候一个人端着一碗饭,挟点菜坐在沙发上。婆婆小小的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缝,看着她的儿子儿媳孙子吃得欢畅,也许此时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也是她最得意她做得饭菜。我们吃着婆婆喷香的饭菜晚上睡在暖暖的炕上,感觉特别温馨亲切。
婆婆对儿子的管教很严。婆婆生得三个儿子,个个腰圆膀阔,虎背熊腰的。儿子多不好管教,难免在外面惹事生非。可婆婆一生气虎着脸,儿子们就摆手停息了。就是现在,最小的儿子快四十来岁的人了,可婆婆骂起来就象小时候那样毫不留情,儿子们一点都不计较,反而更觉得婆婆的疼爱。婆婆患有冠心病。当婆婆冠心病发作的时候,三个儿子轮流守护在跟前,细微的动作就象女儿温柔的手似的,给婆婆梳头穿袜子,端屎送尿的,问长问短,寸步不离婆婆左右。
婆婆与儿子的感情很深厚,婆婆性格开朗幽默风趣。只要婆婆在,家里就充满欢乐的笑声。过节过年儿子们聚在一起,婆婆坐在当中,儿子们亲昵靠在在婆婆身旁。婆婆眯起小眼睛开始说话了,李家老汉上街丢了几百元,那家毛脚媳妇上街翻穿了衣服,婆婆眯起小眼睛说着笑着,儿子们听得很耐心,不时接应着的婆婆的话,一会儿又附和着婆婆笑起来。儿子们也把自己的趣闻新鲜事说给婆婆听,婆婆乐得摇晃着头,一家人和睦的笑声从家里飞出来,连我这个不爱说话沉闷的人也被婆婆一大家子亲情感染了。
婆婆没有女儿,把儿媳当闺女看待。多年以前我上学时带下咳嗽的老毛病。每到冬天一受寒风就咳嗽。和婆婆打电话时候婆婆总是忘不了询问我的咳嗽毛病。在电话中一听到我的咳嗽,婆婆就斥训我:四十多岁的人,还怕人家笑话,多穿点衣服。我心里听了热乎乎的。今年秋天回去婆婆亲自带我去一个专治咳嗽的老中医看病。过年回家,婆婆一大早的来我们住的上房,和着一点面(怕烫伤我,面附着我的背),拿着罐子给我后背拔罐。
别看婆婆没文化,很精明。尤其媳妇多,在一起说话总怕心里留下个过节。可婆婆在哪个媳妇面前从来不说另一个媳妇的坏话。所以我们妯娌之间相处多年,从没红过脸。每年回家过年,我们都争着干活做营生。如果哪个媳妇给婆婆买了一件衣服,婆婆穿上总要出去给邻居们夸耀一番,乐呵呵得眯起一对小眼睛:这是我大媳妇买的毛衣,你看她大娘买得很合身,裤子是我三媳妇给我的买的,因此婆婆和儿媳们相处得不错。每年的初一,三个媳妇开始打扮打扮婆婆。一个给婆婆染头发,别一个忙着比划着看婆婆穿哪件衣服合适好看,婆婆幸福的被我们包围在中间,婆婆胖墩墩的脸上乐得头又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
婆婆的浓厚亲情,让三兄弟的感情特别好,虽然现已经各自另家门户。每到年三十的那天。我们一大家人乐融融的吃完饭。然后他们三兄弟再坐在一起,互相说着各自工作以后的发展情况,一人面前斟上一杯酒,说话亲亲切切的,你敬我让的。然后弟兄三人坐在炕上兴致勃勃的玩起了扑克。叫喊着,争执着,又为一张牌争得面红而赤,看老三耍滑头了,老大不让,三个人扭作一起,笑成一团,又好似回到了儿时岁月。婆婆乐得合不拢嘴,看我那大三个儿子啊!
每年的发压岁钱,是婆婆最得意最威望的时候。婆婆是娘家的老大,所以过年来给婆婆拜年的人多。来了都给小孙孙们压岁钱,孙子们不在都给了婆婆。婆婆拿着一沓崭新的压岁钱,小孙孙眼巴巴的围在跟前,婆婆胖乎乎的手捻出一张,递给一个小孙孙,嘴里念叨着:这是你二老舅给的,又捻出一张,这是你三老舅给的。婆婆那郑重其事的表情,也算是婆婆功德圆满了。一次婆婆得意的说,她一天给小孙子们发了三次压岁钱。
但是婆婆也有让人看不惯的地方。她有时也袒护儿子们喝酒的坏习气;她保留当婆婆威严陈旧陋习的风俗,她认为女儿是婆家的人,不能回娘家过年。虽然我有时对婆婆的这些做法心里不满。可是每当我回去看婆婆那胖乎乎的脸上欢喜的面容,乐颠颠得拖着两腿笨重的腿为我们端上热腾腾的饭菜,离别时婆婆又大包小包的给我们带上一大堆,看婆婆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神情,顿时我对婆婆的不满消失了。想想婆婆一生省吃俭用,辛苦抚养三个儿子,又娶了三个媳妇,在这个物质化的年代,就凭公公那点微薄的工资,确实不容易。
新年快到了,大年也不远了,又要回婆婆家过年了。又可以吃上婆婆亲手做的饭菜,感受一大家子浓浓和睦亲情气氛。婆婆过年也69岁了,一年比一年老了。也许在若干年后,我再也吃不上婆婆做的饭菜,也许没有这样温馨亲情热闹的过节气氛了。我忽然间盼望年的浓浓味道,也让我会更加珍惜每一次和婆婆团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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