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高贵的人

不要让双脚停留在地毯上吧

那富有弹性的丝绒织物

将逐渐隔离开你做为初人的乐趣

将剥夺你生活里最富有意义的一部份

2你不是混沌，你不是，土地呵

你是采自万物的精英

让盘古的大斧见鬼去吧

你就是至高无上的母亲

在无限的苦难中诞生

永含着慈母般的微笑

祝福着腹中蠢蠢欲动的生命

那时你已经并不孤独

虽然宇宙充满着凄清

你象后来的所有母亲一样

慈祥地坐在那儿谛听

尽管痛楚开始使你颤栗

你却仿佛听见了自然的歌声

你掀动着没有波纹的大海

你鼓吹着没有风声的天空

你以遍体鳞伤的姿容

吸引着太阳之父的眼睛

你以地核之火的喷涌

发挥着熔岩的热情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

（那时还没有春天）

你和太阳之父一起

注视着万千生灵徐徐降生

你为自己高兴

也为万物感动

泪水落处

汇成优美的西湖·洞庭

你对镜梳妆的倩影

至今被人们唤做“神女峰”

3然而，这一切

却深深触怒了邪恶的神灵

多少双躲在乌云后面的眼睛

已红，已裂，已疯

因为你蔑视所谓的权势

高高地越过了它们的头顶

它们飞出冰雹的子弹

炸毁你浪漫的花丛

它们开动雷电的炮火

粉碎你甜蜜的梦境

它们缝制白雪的丧服

企图送你进寒冷的坟茔

它们欲将你象纸片一样撕碎

发起不可一世的龙卷风

它们到处散发着

令人做呕的病菌·蚊蚋和蛆虫

它们给蛇以毒液，给狼以利齿

       给夜以阴影

它们以此来撕碎你做为母亲的心

它们是有名的骗子

当然知道怎样下手才能取胜

那时，你还软弱，土地呵母亲

你还只有呻吟·哀告和挨整

你甚至不知道怎样去应付，去敌挡

在宇宙的重心里几乎失去平衡

但是伟大的母爱

最终仍将你唤醒

投入吧，为了那些羸弱的小草

为了那群善良的猿猱

投入吧，到生活的激流中

4土地呵，你的火山再也不要沉默

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顶

你的澎湃汹涌的大海呢

你的万千江河也如骏马奔腾

有什么比你的胸怀还大

有什么比你怀中的金子还硬

什么神能跨过你的崇山峻岭

什么鬼能和你的峭崖绝壁相碰

一颗灵芝草就能敌御百病

一汪清泉水就将污秽葬送

你的富有不但鼓舞着万物

也使你的敌人们胆颤心惊

滚开吧，你们这些自称为神的幽灵

回到你们自己的领地

坐到猩臭的毒焰里反省

一直反省到不再抹杀人间的万幸

5土地呵母亲，你又一次展开了笑容

可是你的笑为什么会如此凄清

众神已退，命运既定

是该享享清福受受太平

但是细心的你——不，既使你很粗心

也会发现，众神遗留的毒气

并未扫除干净

有的，已渗透到你最宠爱的

                         人的心灵

那些人一起铸造了帝王的宝座

却又为那宝座厮杀拼命

他们从你的怀中取出金子

因此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

为了占有互相吞并

全不顾往昔骨肉之情

鲜血本采自天地之精

有多少伤口至今还痛

辉煌的建筑是你的骄傲

一个早晨就陷进了弹坑

烽火狼烟，毒焰犹盛

慈母的清泪，何日方停

土地呵母亲，为什么

在柔和的蓝天下

你耸起的

竟是如山的坟茔

6然而，你忍耐着，一声不吭

默默地将一切

刻进沉重的岩层

让它们迅速发暗

却又永远清醒

让天空大滴的泪水

打在灰暗的字迹上

象一个垂死的人在顽强地爬行

你沉默着，象一个人那样地沉默着

一颗受过戕害的心

仿佛已经平静

在那深深的夜晚

有疾驰而过的马蹄声

透过岁月繁复的阴影

重又消失在无知的黑暗中

7来吧，聚集起所有的露珠和花瓣

在一个被恶梦惊醒的早晨

让穴居的动物也出洞吧

还有一切浮游的生命

让不羁的翅膀暂时收起吧

连同那些跳跃的精灵

来吧，和许多自称高贵的人一起

来问侯曾经供我们蹂躏的土地

并向她忏悔，我们是挥霍者

我们要还给她最初的宁静

在一个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早晨

我们这样说：

土地呵，你是至高无上的母亲

 

母亲呵，你微笑了吗

在这纯情初动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