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木自己也不清楚,她是从何时起开始接受浩宇的。
记得那是大一寒假里,冬雪皑皑,年关将近,恰逢村里有一户人家办喜事,他和她巧然地坐了同席。一米七的个头儿在男孩儿堆里毫不起眼,古铜色的皮肤看上去光泽全无,朴实的一张国字脸上还跳跃着那么几颗青春痘,这怎么看都和一个帅字无缘。这还是小木长大以后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浩宇,而且竟还透着那么一股子迫不得已。
原以为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故事,怎奈村里头红娘比比皆是。同一个乡镇里出来的两个大学生,可巧又被录到了同一所大学里,在某些人眼里这可不就叫做缘分嘛,所以,再怎么着肥水也不能流到外人的田里去吧。于是,虽然存着一股浓浓的不甘,但为了不伤两家人的颜面,更为了不被村里人妄肆地在背后指摘,经过母亲苦口婆心地一番劝说,小木终于答应给这个并非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次机会。
春节刚过没几天,离开学还有一段时日。这天,在双方父母的暗示下,浩宇将小木约了出来。走在镇上一条相对繁华的街道上,他们俩人一直都不言不语,中间还刻意地隔开了些距离,竟平添出许多别扭和尴尬。待把整条街都走完了,浩宇还是垂着眼睛不敢看小木。忽然,他立住脚,双手插在口袋里,嗫嚅着嘴唇,憋了好大一会儿才翁着声音说道:“让我追求你吧。”话未说完,他早已经是满面涨红,面色窘得如同一个熟透了的苹果般。
浩宇很古板,这从他的穿着扮相里便可见一斑。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么中规朴素,发型也是很质朴的一种,看上去竟不像个大学生,反而更给人一种农民的感觉。小木是外语系的美女,追求品味比较前卫,当他们俩人一同走在校园里时,就恰似电影的两个时代,彩色与黑白的对比。小木实在受不了就会板起脸来“教育”他几句。而他却只是淡然一笑说:“我本来就是农民的儿子,家里供我读书也不容易,钱总要用到正点处才是。”小木哑然,总觉得心里有一处地方在慢慢地起着变化。
一次周末外出,小木和浩宇没走多久就又进入了沉默年代。小木把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统统说了一遍,渴望浩宇能来点热情,谁知他只是时不时“嗯”一声,再无别话。心里泛着浓浓的失落与挫败,小木真不知自己还要不要和他继续走下去。就在这时,他俩来到一块较为空旷的绿地上,望着上空密密匝匝的电线,浩宇顿时眼前一亮,随即转过头向小木问道:“你知道这儿为什么没有房子吗?”小木一愣,环视了一圈之后,目光不解地看着他。浩宇见此神秘地一笑,接着便指着上头那些电线解释道:“因为这些高压线。”再接着,浩宇热情高涨地洋洋讲解相关原理,把个小木听得是五道三迷,不知所以。她不禁暗暗气结,天呢,这哪里是情人间的约会,简直是把机电课堂搬到荒郊野外来了。
还有一次,小木同寝室的室友叶子交了一个会写情诗的男朋友,当叶子把那些情诗拿到大家面前晒时,别人都还好说,小木心里早就泛起了酸。第二天,她有些气不过地找出一首自己最喜欢的爱情诗--舒婷的《致橡树》递到浩宇面前,硬逼着他为自己朗读。浩宇拗不过,便为难地接过来,清了清嗓子一句一句地读起来。谁知这一读可好,明明都是些热情如火,激情洋溢的词句,怎么从他的嘴里跑出来竟大变了样,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小木当时非常火大地从他那里一把夺过诗本,瞪着浩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浩宇抱歉地低下头,歉然地说:“对不起,我不大会读诗。”
这件事让小木整整生了三天的闷气,三天没有理浩宇。后来,她还是屈服在他坚持不懈的电话加短信软语炮轰之下……
有人说,世界上有太多的命定情缘。小木有时会想,是否她和浩宇也是前生注定。他们的故事开始于一次不期然的喜筵,却没想到在随后光影交错的两年里,那个天性纯朴的少年会堂而皇之地住进她的心里,深深地触动她的心弦。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浩宇的,小木不知道。或许,是在他手指微颤地给她戴上用第一次打工挣来的钱买来的生日礼物时;或许,是在午夜梦回睡意全无时刻还能看到他发来的慰藉短信时;或许,是在他神采飞扬地给自己讲解电线时;或许,是他坚持用那磁性欠缺的嗓音一次一次努力给自己朗诵诗歌时;或许……
微风起于青萍之末,这里实在有着太多太多的或许。或许,在那份心有不甘逐渐被相处的时间冲淡,两颗心的距离被真诚填满,小木才恍然明白,原来,缘分真的是月下老人手中的那根红线。又是谁曾这样说过,两个人只有经过一丝一缕的日积月累,才能由陌生变为熟悉,由喜欢变为深爱,由行走陌路变为天成地久的终身伴侣……
灼灼青春,韶华似锦。她想,多少年后,在季节的年轮里沉淀下来的,不只有沧桑,还应有那么一段青葱让人在记忆中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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