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 放 中 的 诗 魂

                       —— 汨罗江畔怀屈原

 

 一、

那是一个无诗也无歌的年代  公元前的

楚国王宫里没有花开  没有鸟鸣

阳光被贵族垄断  忠贞被大王

放逐  真理和正义遭遇小人的羞辱

那个做诗的屈原被撵到南方去了

他的诗篇在风雨中飘落

巍峨的宫殿掉进了历史的旋涡

诗不再尊贵  迷途上不知何去何从

 

         二、

流放的路上荆棘丛生  火辣辣的太阳

烧烤着老人的枯骨  一只乌鸦

在他的头顶盘旋  一群鬣狗

对着他的影子狂吠  几只不解风情的

蚂蚁  在他的眼皮下匆匆赶路

布谷鸟一声声  在催人布谷

离开了朝廷的屈原  此刻又开始了

诗路上一次新的跋涉

 

         三、

官可以不做  诗不能不写  寂寞的夜晚

孤独难眠  心中有不平就对自己倾诉

天上的月亮是最好的知音

在夜风的清凉中找回昨天的失落

长剑  高冠  鲜花  香草  再加上

一双破草鞋  流放中的诗人

诗心不悔  此时做了一个农夫 

在一处处泥泞的韵脚上  栽种着

一棵棵诗的大树 

 

         四、

上山的小路曲曲弯弯  茫茫的迷雾

笼罩着这个黑色的早晨  伸手不见五指的

时候  天上的太阳被一阵狂风吹灭

路上的行人  纷纷跌落在无底的深渊

村口的大树下  迎风屹立的诗人

望着远方的王都  一只山鹰腾空而起 

在这阴沉沉的黑暗中上下求索

一曲悲壮的《离骚》  从此回荡在

中华民族的上空

 

         五、

美的胚胎在诗人的心中孕育  美的旋律从

诗人的心中飞出  从《九歌》到《九章》

楚国的天空布满诗的绿荫

这片诗的国土上更加郁郁葱葱

太阳落山了  阵阵阴风中飘荡着

山鬼的哀哭  滔滔江水中的湘夫人

眼睛里总是有着太多的忧郁  目睹着

这世上太多的苦难  诗人的心里

总是有着太多的困惑  这困惑

终于在一个晚上化作一百七十多个问号

化作惊世骇俗的一篇人间《天问》

 

         六、

王道没落  王都在一个早上

沦陷  强秦的军队长驱直入 

逃难的人群一路惊恐  百姓们

在水深火热中经受熬煎

哀民生之多艰  流放中的诗人

放下他手里的笔  在难民中寻找着

那失去的家园  满目的凄惨

塞住了他的喉咙  他不知道饥饿

久久无语  眺望着江那边的一轮落日

那两行滚烫的泪珠  是他心中流出的哀痛

 

         七、

汨罗江的水啊静静地流  流不尽的是

黎民的泪  兵士的血  诗人的愁

忧心如焚的屈原  此刻正默默地在岸边

行走  他在守望着自己的那份孤独

守望着一个诗人的气节和风骨

众人皆醉  惟他醒着

不！众人皆醒  惟他醉了

恍恍惚惚的梦中  他把自己当作了

一尾能在历史中自由游弋的鱼

 

         八、

五月的江水平静无波  江水中飘走的

是昨夜梦中的诗句  飘不走的

是百姓的苦难和人间的浑浊

是诗人心中的伤痛和离忧

在这日月无光的年代  奄奄一息的

生命  就要被黑暗吞噬

诗有何用？诗人何为？

仁人志士惟一死！那浪涛奔腾的

汨罗江啊  才是他今日的归宿……

 

         九、

纵身一跃  诗人的一具血肉之躯

融入了一条江的浪波  一页悲壮的历史 

跌进了一个惨淡的黄昏  呜咽的江风

扑面而来  是当年诗人留下的痛哭

两千多年后的一天  我从扬子江的浪涛里

逆流而上  到这里来追寻诗人的脚步

端午的太阳头顶高悬  屈子祠前

江风依旧  不见了文人墨客的牢骚

眼前是彩旗飞舞  龙舟竞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