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革委会的头头们得知符开明被抓获的消息后,心里好一阵高兴,现在,压在他们心头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掉了,从此紫贝县风平浪静了。至此,井系旗派的“坏头头”们已被一网打尽,缉拿归案了。下一步,是该如何对他们“恶有恶报”的时候了。
县革委会的头头们经过多次讨论研究,决定召开全县公捕大会,对那些已经被关押的井系旗派红农会“坏头头”实行公开逮捕。也就是说,实行公开逮捕后,这些人已经不是哪一派的头头了,而是所谓地地道道的“反革命分子”了。然后通过所谓的法律程序,对他们进行公开审判:该杀头的杀头,该判刑的判刑。县革委会的目的相当明确:再一次警告井系旗派,不要再搞派性了,不要反对各级革委会,谁反对革委会,谁就是反革命,就要对他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就要进行无情的镇压!
8月18日,学校的铜钟再一次敲响,校革委会通知全体同学到大操场集中,然后到县城参加一个群众大会。
开什么大会?我带着疑惑的心情赶往操场。
在操场里,只见井岗山的学生们,已经以班级为单位排好队伍。几个联委的头头在操场上指手划脚,大声叫喊,指挥井岗山学生排好队伍。大武斗后,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井岗山同学集中在一起,队伍好庞大,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在操场的另一角,紫中联委的同学也在集队,他们拖拖拉拉,自由散漫,很长的时间都没有排好队伍,几个联委头头正在破口大骂,难堪得很,无产阶级革命派竟是这个样子。
一会儿,校道上走过来了一支特殊的队伍,在联委武装学生的押送下,几十名紫中井岗山头头、骨干分子学生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个个无精打采,神色沮丧。吴雄、韩某某、傅某某等几个头头们被五花大绑,胸前挂着打着黑叉的大牌子,走在队伍的前面,样子狼狈极了。
三支队伍汇合在一起,在校道上排成了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派性斗争结束后,我看到井岗山学生第一次同联委学生集合在一起,排成一支队伍,感慨万千,不可思议:文化大革命终于结束了,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一阵哨子吹响后,由联委学生打头,中间是吴雄他们,最后是井岗山学生,浩浩荡荡地向县城进发。
县公捕大会会场在紫贝岭上的人民广场。这个地方是紫贝县政治运动的雨晴点,大凡紫贝县城历次大规模的集会,都在这里举行。文革中两大派形成后,这里更是两派频繁集会的地方。
当我们的队伍走进广场的时候,我立刻有一种恐惧和压抑的感觉:会场里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与会者的脸上都挂着冷竣和严肃的表情:会场里既没有红旗蔽日的壮观场面,也没有锣鼓喧天,歌声燎亮的欢乐气氛:广场四周站满了武装人员,满脸杀气地注视着人群,刀刺上闪着寒光,使人们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有一种寒气扑身的冷冰冰的感觉。
主席台前面悬挂着一条巨幅横额:紫贝县公捕大会。主席台上空荡荡的,连一张讲台也没有。最令我惊讶的是,以往集会司令台上都悬挂着毛主席的巨幅画像,今天连毛主席的像也不挂了。司令台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牛鬼蛇神们还没有到场。
我们的队伍才刚刚走进会场,我的情绪还未能及时调整过来,一个令人心惊胆寒的声音便在我头顶上炸响:
“把反革命分子都押上台来!”
于是,一幅令我永远也忘不了的画面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些井系旗派的“首犯”们一个一个的被武装人员扭着双手,楸着头发被拖上了司令台。他们被五花大绑,面前挂着各种各样的牌子,面目狰狞。第一排的人跪着,后面的人站着,很快地就布满了整个主席台,足足有五六十个人。紫中井岗山的头头韩某某、傅某某和吴雄也被押上了司令台。井系旗派的“精英”们今天全部亮相了。
最后,一个更加严厉的声音传进我的耳膜:
“把反革命首犯、杀人凶手符开明押上来!”
整个会场一阵嘈动,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懂符开明,大家纷纷涌上前去,争先观看符开明的容貌:他已经被打得不象个人样,被两个武装人员象拉死狗一样地拖了上来 ,扔在台下。在滨海市解放戏院里,我曾几次目睹他的身影,他的巍梧的身材和传奇般的传说,曾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一段空间,现在,我再也认不出他了。
一会儿,一个人出现在司令台上,大概是县革委会人保组的负责人,他手里拿着一叠纸,一字一板地宣读各位“犯人”的“罪行”。他紧绷着脸,读的很慢,高音喇叭把他的声音拖得很长,我听得清清楚楚。我毫不在乎他例举这些“犯人”的罪证,因为有许多事实都是捏造的,是强加给井系旗派的。这些井系旗派的头头们一年前都是我们敬畏的“造反英雄”,怎么现在一个个都成了“反革命分子”呢?
一年前,这些人响应了毛主席党中央的号召,参加了这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由于热情,由于英勇,他们都为井系旗派群众所敬畏,所拥载,成了这一派的领袖,有些人甚至进了革委会,成了什么“委员”、“常委”之类。现在,他们竟被押上了审判台,被强加上了各种各样的罪名,什么“反对毛主席,破坏文化大革命”,什么“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复辟资本主义”,什么“杀害贫下中农,盗窃国家财产”,什么“打砸抢首犯”之类,成了十恶不赦的“反革命分子”,被处以重刑。多年以后,又被莫名其妙地“平反”了,这一切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