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东高地紧挨紫贝河,下了高低便是下东村,它的背后是下东桥,过了下东桥便是紫贝岭下的文南大街,大街两旁是高低不等的楼房,挨河的这一排楼房下面也有一条小小的街道,以前这个时候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每当华灯初上,这里的茶店和饭店生意兴隆,人们喝茶的、吃饭的、聊天的、逛街的,摩肩接踵,热闹非凡。现在这里却黑沉沉的一片,一点生气都没有。下东高地虽然说是高地,其实并不高,仅有十多米左右,只能算是个土包 子,不过这里地形比较险要。在紫贝岭周围所有制高点被占领以后,它是井系旗派唯一的对外通道。联总派占据了县城除紫贝岭以外所有的要地,却偏偏留下了一个下东高地,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迷。
我们在下东高地上作了短暂的逗留。为了防备联总派的偷袭,吴雄带领两位同学带几颗手榴弹到山脚下,对六一厂一带进行警戒。由于红农会联络员还不来接应,他又派一位同学到下东高地下面的下东村去了。
在下东高地上,大家都坐在草丛中休息,这里的茅草长得很高,非常茂密,在下东高地下面,还有一排竹林,是个十分隐蔽的地方。这地方离联总派阵地稍远,大家刚才那种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人们可以自由地活动,嘻闹、说话声也大了起来。
好一个美丽的夜晚!银色的月亮悬挂在蓝天上,如美女般抛下了柔和的轻纱。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星星儿眨着眼睛。紫贝河像一条白色的带子,绕着紫贝岭,宛引着伸向远方。整个街市好象都睡熟了,除了冷丁几声枪响外,自然界中的一切生物仿佛做着甜蜜的梦。
但是,居住在这个县城的人们并没有酣睡,至少不能闭着眼睛做着甜美的梦,死亡在等待着他们。他们在挣扎,在抗争,在酝酿着一场你死我活的博斗。
我们在下东高地上等待了一段时间后,派出去联络的那位同学来了,一起来到的还有早先派出去的那位同学和 一位农民。
一位同学到山脚下叫回吴雄和警戒的同学。吴雄听了那位农民介绍了这一带的情况,叫两位同学留在高地上作为接应,其他的人跟着农民走下了高地。
我们穿过一片竹林,静悄悄地走进村子。村子里一片宁静,一栋栋房屋在月光下静静地躺着,在街巷中,我们能真切地听到人们在睡梦中发出的梦吁声,一切都是祥和的,我们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不久,我们把村子抛在后面,走进了一片宽阔的田野,世界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这里的月亮格外地亮,如同白天一样,把田野里的各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在田野旁边,一条白色的河流静静地流淌着,河里的水都涨到堤岸旁边,涨得草儿只剩下了顶尖,这是通往县城的紫贝河。远处有不甘寂寞的海鸟的啼叫声。我还隐约听到大海的骚动声,这儿离大海不远了。
微风轻轻地吹来,我感到浑身舒适。空气是格外地清新,我尽情地吸吮着。我感觉到世界是这样的明亮,这样的宽阔和这样的自由自在。我似乎忘记了在紫贝岭上的一切痛楚和磨难,也忘记了今天所担负的特殊使命。
我们一直傍着河边走,途中我们翻过一座小高地,进入了一条长长的海堤,最后在一个石灰窑旁边停留下来。
这里是离堂福村不远的一个小渡口,附近还有一座小小的庙宇,我记得我从前读紫中乘船时曾在此处靠过岸。
现在,我们要在这里接应东郊公社的红农会民兵武装,然后把他们带往紫贝岭。出发时,吴雄曾向我们透露:兵团已经派两位同学到那边去了,协助他们组织队伍和配备武器。海军已向东南线指挥部运去一部分枪支弹药,并答应用快艇把运载民兵的船只拖拉到紫贝河。紫贝岭前线指挥部指示他们在此登陆,并要求他们无论如何在天亮前要赶到紫贝岭。
对于这个消息我是高兴的,这不但在某种程度上减少了我的心理压力,而且在万一紫贝岭被攻破的情况下,我还可以找到可靠的避护所【我们大队的红农会民兵也上来了】,这种情况是可能会发生的。
同学们三五成群地坐在海堤上,等待红农会民兵的到来。这里离大海很近,我听到了一阵波涛的共鸣声。渡口不远是一片片的红树林,黒黒的树叶一直伸展到大海,在月光的映照下,波光闪闪,海面上漂浮着几簇黑影,那是夜航的渔船。紫贝河出海口的海滩上,屹立着一座小灯塔,每隔几秒钟,就闪烁着微弱的闪光。
海风猛烈地吹着,带着咸腥味,我感到一阵的凉意。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很长的时间了,还没有看到运送民兵 船只的影子,我有点失望了。一天来的折腾使我觉得浑身瘫软;眼皮也沉重起来了,我把身子依在椰子树底下,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