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贝岭被围困的日子里,我们的生活是紧张而无聊的。我们心神不宁,忧心忡忡。我们非常担心自己的命运,十分害怕紫贝岭被攻破后会被捕或被打死,虽然还狂热于“为保卫xxx而战”,但求生的欲望却占了首位。我们被围困在一个弹丸之地,空间有限,当联总派民兵开枪射击的时候,我们便躲在工事后面,一趴下就是几个小时,耳边听着撕人心肺的枪声,脑子里便作各种各样的幻想,十分令人难以忍受。当然,我们也并不是整天都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即使是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刻,每个人都有侥幸的心理。我们有时觉得危险离我们还是那样的遥远,我们也有适应这种环境的时候。即使是联总派民兵射击最厉害的时候,在豆爆的枪声中,我们也忘不了要开心地娱乐一下。
文南街与联总派的阵地隔河相望,是保卫紫贝岭的第一道防线,因而受到联总派的攻击也就最厉害。联总派的阻击手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监视着这个方向,不分日夜地向我们的阵地开枪射击,稍不注意就会有生命的危险。我们整天躲在房子里,不敢跑到外面去透透气,担心成为联总派民兵阻击手的“靶子”。在实在无聊的时候,时间也似乎过得很慢,于是大家便寻找一种玩法来消愁解闷。有一天中午,义平提议玩扑克牌,说他最近弄来一副好的扑克牌。大家都来了情绪,说没事玩玩正好消磨时间。于是我们几个人便坐在二楼的地板上玩起上游来,正玩得兴致十足时,一阵机关枪弹向大楼上打来,足足打了十多分钟,把我们身后的那堵墙壁打穿了一个大窟窿,飞溅的石灰、碎石直往我们头上、脖子里钻,我们几个人被吓得目瞪口呆,连滚带爬地从二楼上的楼梯上跑了下来,狼狈极了。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敢跑到临河的房间里去作游戏了,但扑克牌我们还是玩了多次。
联总派民兵包围了紫贝岭后,我们主动撤出了“12。1”大武斗中占据的影剧院和侨批局,因为我们的力量有限,无兵可派,那个地方便成了无人区。六日,联总派过了竹林桥,重新占据了这两栋建筑物,在上面修建工事,构筑了射击阵地,经常用机枪和冲锋枪向文南街一带击射。在我们控制的文南大街一带,有一堵街道就暴露在他们的射界之内,不管白天黑夜,也不管是否发现目标,联总派民兵总是不间断地向这里扫射,或是打冷枪。我们有事无事进入这一段街道时,必须异常小心,否则会遭到无测之祸。
有一段时间,我们为了消磨时间,常常在靠近那里的一段街道上练习溜冰。那里比较平坦,地板也打得很光滑,非常适宜溜冰,可是后来却发生了意外。
这一天早上,说也巧极了,太阳冲破了厚厚的云层,把大街照得格外明亮,这是一个少见的好天气。我们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起来,几个人兴致勃勃地在大街上溜冰,我们脚踏冰鞋,在地板上来往穿梭,互相追逐。这时,大街外面正响着枪声,一阵接着一阵,如同过年打鞭炮一样。我们玩得不乐也呼,对外面的枪声不加以理睬,因为文南街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挡住了联总派民兵射击的子弹。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正当我们玩得起劲的时候,一阵冲锋枪又向我们前面的街道扫射过来,“哒哒哒”的打得起劲,跑在最前面的小林“哎哟”一声扑倒地上,我们毫无在意,以为他是不小心跌倒的,有的同学还取笑他溜冰的技术不高,说我们用不着去扶他,他自然会爬起来的。可是他却躺在地板上大声嚎叫起来,这时我们才惊慌起来,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我们赶上前去一看,脱掉他的裤子,大吃了一惊,一颗子弹钻进了他的大腿,穿了一个小洞,鲜血慢慢的渗透出来。我们赶忙把他抬到卫兵所,医生动了手术,才把那颗子弹取了出来。
于是我们感到奇怪,我们溜冰的那段街道是联总派射击的死角,为什么小林会被射中呢?我们百思不解,这颗流弹是从哪里飞来的呢?后来义平动了脑筋,他说子弹可能从石柱上反弹过来的,大家还不相信,于是到小林负伤的地方去查看,结果从石柱上找出几处弹痕,并在附近找到一颗被弹出来的弹头,大家才醒悟过来了。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敢玩溜冰的游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