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厂被占领后,紫贝岭的形势更加严重了。联总派民兵从四面八方包围了紫贝岭,所有外围的制高点上都有重兵把守,他们架上机关枪,日夜不停地向紫贝岭及文南街上的井系旗派阵地射击,封锁了紫贝岭跟外面的一切交通要道。同时,联总派民兵占领了六一厂后,就在厂区里构筑工事,组织警戒,经常向下东高地和下东桥一带射击,这样,井系旗派跟外面联系的最后一道交通线,也被卡断了。
紫贝岭陷入了联总派重兵的围困之中。
但是,井系旗派的头头们还是要坚守紫贝岭。他们认为,保不住紫贝岭,井系旗派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据地,紫贝岭这面大旗如果被砍掉了,整个紫贝县的井系旗派就会土崩瓦解,不但在将来的大联合中不能捞取一定的席位,而且还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要守住紫贝岭谈何容易,首先,联总派几千人马已团团的围住了紫贝岭,而井系旗派仅有数百人保卫紫贝岭,力量对比极为悬殊。其次,参加围攻紫贝岭的联总派民兵大部分都是退伍军人和武装民兵,他们训练有素,有一定的实战经验,武装部还为他们配备了大量的武器装备。井系旗派大部分是青年学生和机关干部,很多人从来没有参加过军事训练,军事素质很差,而且缺乏武器弹药。再其次,联总派斗志高昂,他们早就制定好攻打紫贝岭的作战方案,在他们看来,拿下紫贝岭只是时机问题。井系旗派内部则困难重重,在守还是撤的问题上,就是在指挥中枢也发生了很大的分歧。要守住紫贝岭,就必须有足够的武器弹药,但海军直到现在还没有下决心把武器交给井系旗派。同时,在海军的干预下,红农会民兵至今迟迟不集中到紫贝岭上来,单靠几百名学生、工人和干部,是无法跟几千名联总派武装民兵相对抗的。
在紫贝岭上,井系旗派人心不稳,斗志不高,许多人对能否守住紫贝岭存在悲观失望的情绪,一些人则当了逃兵。
头头们为了稳定军心,纷纷到各组织开会演说,为那些信心不足、悲观失望的守卫者们鼓气。他们胡说什么海军给井系旗派很多枪支弹药,还有什么新式武器,守住紫贝岭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头头们还说什么红农会已经在城外集中了数千人,时机一成熟就实行反攻,拿下圣殿,把联总派赶出城去。
在头头们的鼓动下,我们这些狂热的造反派的心慢慢地稳定下来。同时,联总派暂时没有发动较大的攻势,只是在外围做试探性的攻击,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我们也相信了头头的话,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发动反攻,紫贝岭会解围,最后的胜利是属于我们井系旗派的。
在井系旗派控制的文南街一带,是城里最大的商业区,很多国营商店都集中在这条街上。武斗前,这里是文城镇最繁华的地方,从早上到晚上,整条街就挤满了人群,街道上人来人往,整天不绝,人们在这里逛街、喝茶,购买各种生活用品,只有在夜里,这里才出现暂时的安静。全县最大的百货公司、烟酒公司也在这条街上。12月1日的大武斗,很多联总派职工逃离了这里,商店里便停止了营业;同时,大街上的一些主要的建筑物成为两派争夺的目标,这些国营商店都关了门,这里也成了无人区,国家财产一时没人看管。一些无法之徒乘机打劫,擅自闯入商店,盗窃商品,捞取钱财,使国家财产蒙受损失。井系旗派指挥部为了维护造反派组织的声誉,打击这种不法行为,就成立了一支纠察队,日夜在商店区巡逻放哨,保护商店里的国家财产。这样,我们别动队摇身一变,又成了指挥部的纠察队。
在指挥部的监督下,我们把街道两旁停止营业的商店、货栈的大门全部关闭,并贴上了指挥部的封条。白天夜里,别动队轮流值班,巡逻放哨,看护这些国家财产,刚开始,我们没有发现有越轨的行为。
不久,头头们经常以指挥部的名义,叫我们打开商店的大门,私自进入商店,拿走一些食品香烟之类的东西,当然,也有一些贵重的商品【如手表等】落入他们的私馕,然后留下一张借据一走了之,到后来,甚至连借据也不留了。对于这些现象,我们往往视而不见,没有干涉头头们的行动。
看到头头们不守规矩,我们也不甘落后了。紫贝岭被围之后,库存粮食日见减少,蔬菜肉类全靠外面供应,在联总派重兵的严密封锁之下,有时连蔬菜也很难送进来,几百人的吃饭就成了大问题,伙食越来越差,有时还吃不饱。可是,商店里有可以填肚的东西,我们便以检查商店里的商品是否安全为名义,有时也乘机打开封条,进入商店偷拿东西。我们拿的当然是食品居多,如饼干、糖果之类。我们从来没有拿过贵重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对我们并无必要,我们当时所考虑的是如何打破联总派对紫贝岭的包围,活命才是第一位。
指挥部很快发现了我们违规,便下了一道死命令:纠察队员不得撕毁封条擅自进入商店,违者重罚。这个命令对于吃惯了甜头的我们是难以忍受的,但我们有办法避开这个命令,前门进不了就进后门,我们有这个方便。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在深夜里值勤放哨,肚子饿得呱呱叫,便一同来到糖果门市部后门,我们用力推门,门从里面拴着,仅开一条小缝,我们进不了。义平找来一个个子小的同学,叫他先进入商店,他如变戏法一样挤了进去,从里面打开了门闩,我们一拥而入,专拣好吃的东西吃,吃饱了,每个人就把自己的口袋装满。然后,我们静悄悄地走出去,仍叫那小个子留在里面把门拴好,又从缝隙里出来,我们把门扶正,一切都做得如往常一样,谁也无法看出有人进入里面的迹象。
我们多次进入商店拿食品,指挥部的头头们就从来没有发觉,因为当时紫贝岭笈笈可危,头头们也不可能顾得了这些小事情。说实在话,在紫贝岭被围的那些日子里,由于供应紧张,人们经常吃不饱,可是我们几个人就从来没有饿过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