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都说过年没意思,年味淡,我想其中的主要原因是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平时吃的用的跟过年差不多一样,当然过年就没多大意思了。在那缺食少穿的年代里,我们做梦都想着过年,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们过节才能吃一回猪肉,过年才吃一次鸡肉。在我当民办教师的时候,也是这个状况。
70年代初,上级号召“大养特养其猪”,公社掀起了养猪的新高潮。大队制定了“大养其猪”的具体措施,要求每个生产队搞一个猪场,每户社员要养一至两只猪。几个月后,上级来检查后发现,养猪场搞得飘飘亮亮,但是猪栏里却看不到一只猪。公社对我们大队进行了严肃批评,说我们大队没有落实上级的指示,拖了公社的后腿。大队干部叫苦连天,说社员们口粮都不够吃,哪有剩余的粮食去养猪呢!
过年过节,我们这里连猪肉都买不到,但过年总要几斤猪肉才象过年的样子呀!村里人想出了办法,几户人家凑钱买了一只中猪,大家平时节省一些粮食,每天一户人家来养,几天才轮到一次,到过年才把猪杀了,每户人家都能分到几斤猪肉。我们这里叫做“猪轮”。
平时,教师和社员一样,有钱也买不到猪肉。后来,上面为了照顾教师,提高教师待遇,每个月都分配给老师四两的肉票,四两猪肉谁割给你呀!再说,大队里没有杀猪的,买肉必须到公社里去买,每到月底,学校食堂就把老师的肉票集中起来,派一位老师专程到公社里去割肉。
在这一天,是全校老师最高兴的日子,全体老师象过节一样高兴,集中在总校饭堂里开饭,分校的老师也集中到总校。到那时,每位老师都分到一块猪肉,还有带肉味的冬瓜菜汤,大家津津有味的吃了一趟过节饭。
1974年,我从分校调到了总校,同年,“爹三选”也调到了总校,我们和好如初,合伙吃饭。当时,学校强调在学校集中开饭,菜由老师自己准备。我们这里没有种菜的习惯,送饭的多数是鱼类。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俩就跑到海边去,跟渔民们讨鱼,我们叫做“打鱼单”。我当过渔民,跟他们很熟,鱼抓多的时候,他们都愿意给我们一两条鱼,这样,我们就可以解决几天的菜。
有一次,天已经很晚了,很多渔民都回了港,没抓到多少鱼,没讨到鱼,没办法,我们就到渔业队里去买。在水井台边,很多人都围着要买鱼,我也挤了进去,看到水井台上堆着一堆鱼,我抢了一条,就拿去过秤,渔业队跟我很熟的会计说不买了,都给公社里留着。我发火了:“公社的干部是人,我们也是人,干吗他们能吃,我们就不能吃?”开始我的态度还好,跟他说理,但他仍坚持不买,我怒火冲天:“你买不买?不买,我拿走了,多少钱?你明天再跟我要钱!”他看到我闹得凶,又是熟人,怕闹僵了不好收场,只好乖乖的把那条鱼买给了我。
后来我想了有点后怕:真的闹到大队,都是我的不对,我是个教师,应该为人师表,不能那么蛮不讲理,他们可以处分我,甚至可以辞掉我,但大队干部没有处理我,甚至连一声批评都没有,我打心眼里感谢他们。
在七十年代,我们这里虽然没有出现象粮食关时期的饥饿状况,人们可以吃得饱一点了,但物质相当贫乏,主要食品如肉类、油、糖等全凭票证定量供应,在市场上根本买不到。我们这里是缺粮地区,民办教师每月供应大米26斤,油和糖各1斤,肉4两,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平时要吃个包子、油条什么的,都要拿粮票去买,包子一毛钱、一两粮票一个,钱没问题,主要是没有粮票。学校食堂精打细算,平时伙食多吃点蕃薯,节省一点大米,每月可发给教师粮票2斤,解决早餐问题【学校饭堂没供应早餐】。学校还号召各班的校办农场多种黑豆【我们这里无法种水稻,缺水】,在收获季节把黑豆集中起来,拿到粮所去换粮票。这样,也可以多发给教师一两斤粮票。
有一件事现在想起来真可笑,那时政治活动多,公社经常召开教师会议,每月至少一两天。我们这里离公社较远,来回三十里路,中午只能在公社饭堂解决午餐问题,但吃饭要交粮票,有些老师忘记带了粮票【那时粮票是最珍贵的东西,谁都不敢多带】,也不想向别的老师要,只得饿着肚皮等待下午会议开完了才回学校去。在那个年代里,我们都穷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