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唐雨生，最近又在忙什么勾当啊？”
　　
　　“勾当？瞧你这话说的，我好像从来不做什么正经事一样。”
　　
　　“但是，你做过什么令我刮目相看的正经事呢？”
　　
　　“嗯…目前好像还没有。”
　　
　　“哼！什么叫好象没有啊？根本就是没有过。”
　　
　　“等着瞧吧，总会做出些事情让你惊讶得瞪大眼珠子呢！”
　　
　　“什么事能令我瞪大眼珠子啊？”
　　
　　“我将来肯定会成百万富翁的！”
　　
　　“嗯…百万富翁？你不是…从来都不想成为百万富翁的吗？…难道是因为…我…？”
　　
　　“嗯…哦…是，是因为你啊，等我将来成了百万富翁，然后我就娶一个比你漂亮十倍的女人…到时候可不要眼红我给她买的衣服啊。”
　　
　　“哦…”
　　
　　“嘿嘿，赶紧的！”
　　
　　“赶紧…什么？”
　　
　　“还能赶紧什么？烟！没了吗？”
　　
　　“还有，嗯！给你。”
　　
　　“有一个现象想向你咨询一下是怎么回事。”
　　
　　“说。”
　　
　　“我发现我们班有个女生总是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你说这是为什么？”
　　
　　“啊？…又看上哪个女生了？”
　　
　　“这次不一样，说真的，不是我自恋啊，我感觉我们班一个女生看上我了。”
　　
　　“是吗？长得怎么样？”
　　
　　“班花！你说呢？”
　　
　　“就你班的那个团支书啊，我还当是谁呢！我看是你看上了人家吧，死了心吧，她是不会喜欢你的。嗯…原来你最近是在忙这个‘勾当’啊！”
　　
　　“唉…为什么我在你这里总会显得那么的一文不值呢？难道我就没有吸引女生的魅力？”
　　
　　“魅力？我看不出来诶…但是，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你在我心里一文不值啊！”
　　
　　                                                         六
　　
　　唐雨生终于对这个长期以来总是以他为研究标本的女生有点意见和不满了。
　　
　　唐雨生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总被她这么看来看去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一天下午，他们相逢在田径场外的小路上。正在想东西的张思竹被唐雨生叫了一声，脸上突然显出惊慌的表情。
　　
　　唐雨生问：“怎么了？准备去干嘛？”
　　
　　张思竹的脸上很快有了微笑地说：“没怎么。刚去外面逛了一下。你呢？准备去干嘛？”
　　
　　唐雨生：“哦！我去图书馆还两本书。”
　　
　　“借的什么书啊？”说着张思竹就从唐雨生的手里抢过来看。
　　
　　唐雨生先是愣了一下，仿佛被她的这个突然举动弄得感觉很意外。然后他看着她，感觉很好笑，“她对我可真是好奇啊！”唐雨生心里想。
　　
　　唐雨生当然了解为什么张思竹那么喜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心里也很清楚，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根本是不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的。
　　
　　张思竹：“你去图书馆…那我也去一下图书馆吧，顺便再借两本书。”
　　
　　唐雨生：“那一起走吧。”“嗯。”
　　
　　边走边闲聊了一阵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唐雨生忽然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很好的话题，于是他问道：“张思竹，问你一句话，你说，一个女生要是总喜欢观察一个男生是为什么啊？”
　　
　　张思竹的脸居然忽地红了：“嗯…”
　　
　　唐雨生却觉得这个话题简直有趣极了，他接着说：“我想，这个女生一定是爱上这个男生了。你说…”
　　
　　张思竹忽又停下了脚步，抬起头，两只眼睛凝望着唐雨生的眼睛。
　　
　　唐雨生突然意识到事有蹊跷，情况不对，赶紧闭上了他将要说下去的嘴。
　　
　　张思竹缓缓地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雨生疑问地说：“知道什么？”
　　
　　张思竹还是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嘴里缓缓说：“你想的没错…我…喜欢你…”
　　
　　唐雨生惊呆了，张思竹喜欢上了自己，这是多么出他意料的事情。班里的女神喜欢上了自己。这在他看来，又是该多么惊喜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并没有惊喜和幸福的感觉。
　　
　　张思竹本是不喜欢唐雨生的，可她现在居然喜欢上了他。看来一个人还是不要随便对某个人好奇，即使是好奇，也不要任性地去探索，因为会有危险。
　　
　　唐雨生平复了心情，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
　　
　　张思竹不解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谁？能告诉我吗？”
　　
　　唐雨生沉默不语。
　　
　　张思竹又问道：“是…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兰吗？”
　　
　　唐雨生点了点头。
　　
　　张思竹又问道：“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突然，唐雨生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七
　　
　　正在午休的小兰，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她有心事，在床上静静地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不安，越想越觉得害怕。“张思竹…唐雨生…张思竹…”，终于她从床上起身，打开了窗户，让外面进来的风把自己吹得更加的冷静真实。可是她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她为什么忽然间会有如此不安和害怕的感觉呢？张思竹毕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她与之前唐雨生碰到的那些女生都不一样。小兰现在并不担心唐雨生喜欢上张思竹，因为她对唐雨生很有信心，而是害怕张思竹喜欢上了唐雨生，像张思竹这样的人如果看上哪个男生的话，一定会用各种手段把这个男生弄到她身边的。虽然还不能对真实的现状加以确认，可是此时她的心里竟已经充满了危机感。于是，她深呼吸了一下，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唐雨生的号。
　　
　　“唐雨生，你在哪里？”
　　
　　“哦，正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怎么了？”
　　
　　“没事，就是打电话问一下你。”
　　
　　“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啊？”
　　
　　“你和谁在一起呢？”
　　
　　“哦，一个同学。”
　　
　　“同学？不会是那谁吧？”
　　
　　“嘿嘿，你是不是就在我附近啊？”
　　
　　“没有，我在寝室。”
　　
　　“哦。”
　　
　　“唐雨生…”
　　
　　“嗯？”
　　
　　“晚上你有时间吗？陪我聊会天吧。”
　　
　　“有，多的是。”
　　
　　“好！那就这样，我挂了啊。还有…”
　　
　　“还有什么？”
　　
　　“没事…我挂了。”
　　
　　                                                          八
　　
　　张思竹呆呆地听着他们在电话里的对话，等到唐雨生把手机装进了兜里往前面走了两三步，张思竹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嗨！张思竹，走了，去图书馆！”
　　
　　张思竹“哦”了一声，然后跟在唐雨生的后面。唐雨生尽量把步子迈得快些，尽量和张思竹保持一段距离，尽量让她不要再对他说“我喜欢你”之类的话，甚至不要再听到她讲任何有关男女之情的话题，他认为他们两个和“男女之情”这四个字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可是，唐雨生尽量避免的事情还是扑面而来地发生了。
　　
　　张思竹忽然又装作很兴奋的样子，跑到唐雨生面前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她知不知道你喜欢她？”
　　
　　唐雨生显然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的，“不知道。”
　　
　　张思住又说：“那你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唐雨生回答：“因为…”却又欲言又止。
　　
　　张思竹问：“因为什么？”
　　
　　唐雨生忽然看了一眼张思竹，然后缓缓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张思竹紧接着也问了下自己“我问这么多干什么？他们两个明明是彼此喜欢对方的……”然后张思竹就说：“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唐雨生说：“嗯。”
　　
　　                                                        九
　　
　　唐雨生走进图书馆，张思竹就跟着走进图书馆；唐雨生站在阅览室的窗口还书，张思竹就跟他一起站在窗口；唐雨生在阅览室的书架上找书，张思竹就跟随着他的步调走动；唐雨生找好了几本书坐在阅览室的桌椅上看书，张思竹就坐在他的旁边看他……除了跟着唐雨生，张思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到哪里去；除了静静地看着唐雨生，张思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好象跟着他看着他，能让自己心里对他的喜欢慢慢地消磨消失一样。张思竹看着正在看书的唐雨生，她知道唐雨生并不是在真正地看书，她相信他现在肯定能感受到自己对他的情意，所以她就静静地看着他，在心里对他倾诉着自己。张思竹的心里本来是有憧憬和期待的，可是这个憧憬和这个期待就在刚刚她对唐雨生说“我喜欢你”的时候，被毁灭了。她原本就是个要强的女孩子，自己的梦想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这个打击给她带来的只有不甘，失落和伤心。所以她才要一直跟着唐雨生——这个她梦想的载体，来弥补自己心里的那个已经被扼杀的憧憬和期待，可是一直跟着他又有什么用呢？唐雨生并没有对这个跟屁虫产生反感，一点也没有，反而生出了很多的同情和怜悯。因为他也曾做过很多次相同的事情，每一次他和小兰在一起的时候，每一次深情看着小兰的时候，他都希望小兰能够明白他心里所有对她的感觉和所有想对她说的话，可他却又害怕她明白，因为他是一个穷小子，不是她心里的那个百万富翁。嫁给百万富翁本来就是小兰最大的心愿，所以他总是努力着让自己变得强大，变成她心里的如意郎君，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这个希望总是显得那么渺茫。“我喜欢的女生又不喜欢我，我只有去喜欢别的女生了。”这一方面是唐雨生的天性使然，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小兰对自己心中对她的“非分之想”有所察觉。可是，这一切，小兰真的就不懂吗？
　　
　　                                                         十
　　
　　唐雨生终于不能再假装下去看书了，他忽然转头看着张思竹，就象看着他自己，“你还是去喜欢别人吧…”张思竹还在看着他，没有对他的这句话进行回应，然后她微微低下了头，慢慢地把自己的右手拿上来放在桌上，移到唐雨生的面前。唐雨生看了看她的眼睛，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张思竹看着唐雨生不解的眼睛，缓缓而轻柔地说：“抓着我的手好吗？只一会儿，好吗？”唐雨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张思竹接着说：“抓一下我的手好吗？你喜欢过那么多女生，肯定抓过不少女生的手吧。”唐雨生沉默不语。他自从懂了男女之事后，还从来没有抓过任何女生的手，当然也包括小兰在内，尽管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常常会有身体上的一些接触。唐雨生看着张思竹那略带恳求的眼神，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然后抓紧了。张思竹突然笑了，笑声有些酸涩，然后说：“你虽然不喜欢我，我却还是喜欢你的……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对你的喜欢才会消失……你能抓我的手，我至少可以对自己有个交代了，尽管在你抓我手的时候还是不情愿的…可我们毕竟还是有过牵手这一段的…请你记住你抓着我的手时的感觉…”张思竹的声音有些哽咽，唐雨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他的手不由地轻轻摩挲着张思竹的手，“总会找到别的男生代替我的，总会找到的…”张思竹咽了一下喉咙，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好了！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就当我跟你什么也没有说过！”唐雨生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两个人又坐着沉默不语。
　　
　　                                                       十一
　　
　　过了很久，张思竹突然问唐雨生：“你在想什么？”唐雨生回答说：“没想什么。”张思竹又问：“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不知道。”“我在想…你的手机怎么还不响？”“啊？”“嘿嘿。”“你笑什么？”唐雨生不解地问，“我的手机为什么要响？难道你知道有人要给我打电话吗？”“没有，我随便乱猜的。”她还是那么喜欢猜东西。
　　
　　“你能把手机关了吗？”张思竹对唐雨生说。唐雨生感觉这个要求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啊？为什么？”张思竹接着道：“不要问我为什么，只要你把手机关了，我就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再缠着你了。这个买卖做得公平吧？”唐雨生虽然不解，可还是照着她的话把手机关了。她不再缠着自己，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她都有好处。
　　
　　“好了，我现在要走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果断而坚强，她果断而坚强的声音是说给自己听的。这种感觉唐雨生比谁都清楚，“张思竹！”“嗯？舍不得我啊！”唐雨生看着张思竹的坚强面具，自己不禁又流露同情和怜悯，就象在同情和怜悯自己一样，然后他走到移开了七八步的张思竹的身边，紧紧地拥抱了她一下。过了很久，张思竹才又说出话来：“占了我这么长时间的便宜，还不打算松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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