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航

马可受大汗之命曾到访日本
也曾历尽艰险出使印度和南洋
在元朝宫廷任职一十七年
而今鬓额添纹已久违家乡
马可与父叔思乡渐深
怎奈世祖盛情相留难践思望
伊儿汗国阿鲁浑汗的妻子过世[11]
世祖选出阔阔真公主继妃前往
不料因陆路阻塞中途回返
恰逢马可出访印度归航
从海路护送公主去伊儿汗国
成就了波罗仨回国的夙望
那一天泉州港风平浪静
十四艘四桅海船威风雄壮
皇室的送亲礼仪盛大隆重
码头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常
众人簇拥着公主登上船头
马可与老父叔叔一同随往
他们带着大汗赐予的金牌两块
还有一叠国书要交给英法诸国国王
上船的随行和水手超过千人
装载的粮食与物品足供两年以上
忽听得码头上鼓乐齐鸣
紧接着十数声礼炮放响
大海船收缆起锚徐徐离岸
码头与送别的人群渐渐退远
突然间马可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滚落的热泪凝结着永恒的怀恋

船队离开泉州沿海岸南下
渡越浩瀚的南海到达占婆这地方[12]
这里仍然是大汗的属国
每年向大都进贡二十头最好的大象
六年前马可曾游历过占婆
对这条海路已了如指掌
船队继续南行经过马六甲
来到爪哇这个热带海岛
由于逆风帆船难以西行
他们有五个月逗留在岛上
这岛上有八个王国
山区住着野蛮的民族
有一种身体干瘪的小矮人
世界上盛传出自印度
但马可在巴斯曼王国见证
这里有一种猴子酷如人的面目
有人专门捕捉牠们
然后将猴子的毛剃去
但留下人体生毛的部位
制成干尸用樟脑和药剂保护
他们将干猴装入木箱出卖
商人又以百倍的利润行销世界各处
萨马拉王国的居民不会酿酒
但从棕榈树上可取得鲜美的汁乳
他们砍下树枝然后在断面接取
这种白色的乳汁对人体十分裨补
班卒国有一种树木坚硬如铁
将它置于水中便立刻沉没
土人用坚木制成投枪
能刺穿任何野兽的甲胄

季节的海风转了向
马可的船队扬帆西行
印度洋的惊涛骇浪摧击着木船
湿毒的热风恶雨威胁着人的生命
船上不断有男人死去
他们的尸体葬于大海的鱼腹
经历了千难万险船队到达锡兰
这岛上出产华美绝伦的宝石璞玉
君主有一枚红宝石灿烂如火
那是镇国之宝由先人传留
岛上有一座山高如天柱
四周是悬崖绝壁难以攀附
有人曾利用铁索爬上山顶
竟发现一座古老的坟墓
传说坟中所埋是始祖亚当
但佛徒说墓中所葬是释迦佛祖
虔诚的人们从各地来圣山朝觐
无论是崇敬亚当还是信仰佛祖
离开锡兰岛继续西行
很快进入马八儿国它属于印度
这个国家法律严明堪称楷模
有一个例证马可亲眼目睹
马八儿国王欠了外国商人一笔钱
这天国王骑马行走在半路
那商人趁机在地上画了个圈
将国王和马围住
按该国法律这个圈可将负债人扣押
如不满足债主要求不可越雷池半步
国王立即勒马止步在圈中
直到答应当天偿还债务
马可与所有外来人惊讶不已
赞扬国王敬畏并严守法度

离开马八儿向西北航行
经过印度沿海的大小王国
拉尔国的人民诚实可敬
他们长寿的秘诀是节制与淡泊
马拉巴王国有无数海盗
他们驾着小船在辽阔的海域出没
当发现商船时举火为号
海盗送人上岸只将商船劫夺
在印度洋中有一个男人岛
与另一个女人岛隔水相望
男人岛只有男人
女人岛亦恰如名榜
每年三四五月男人来到女人岛
夫妻共同度过美妙的时光
妇女将儿子抚养到十二岁
然后被接到男人岛成长
据说这种习俗与当地气候有关
但历史的渊源无人知晓
索科特拉岛的居民善长捕鲸
捕杀海域的抹香鲸是生财之道
从头部挖出大量鲸油
从腹部取出名贵的龙涎香
当驶往亚丁湾的船只经过
都会购买他们的鱼油和香料
经过两年半艰苦卓绝的航行
马可护送阔阔真到达波斯
一路上风狂浪骇险象环生
千余人仅十八幸免于死
波罗们千锤百炼挺过劫难
公主与侍女奇迹般安至
凭着圣旨金牌进入伊儿汗国
不料阿鲁浑汗已经去世
遵照蒙古国祖传的俗习
阔阔真嫁给他儿子合赞为妻

         尾声

那是一个平常的黄昏
威尼斯码头的喧嚣渐渐消散
从一艘普通帆船上下来三个男人
他们身穿皮袍外罩绸面
脚蹬高过膝盖的皮靴
但袍靴都已经破烂不堪
走起路来晃晃悠悠
似乎尚未适应脚下的石板
那正是马可与他的父叔
阔别故乡已经二十五年
眼前的威尼斯旧貌难觅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老宅
当他们敲响故宅之门
引起了附近一片狗吠
里面住着他们的远亲
拒绝这三个形迹可疑的人
还招来了威尼斯各处的亲戚
经过长时间的辨证
他们终于相信了这三个陌客
是活在人世的波罗父子与叔侄
两天之后他们大摆酒席
盛情款待朋友和亲戚
按照蒙古人的风俗
他们在席间三换袍服
将换下的红花缎和天鹅绒长袍撕开
送给宴席上的宾客和亲戚
这些举动颇令大家诧异
但最使人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撤宴后波罗们拿出回家时穿的破袍
然后用刀将衣缝和衣褶挑开
各色宝石和珍珠翡翠纷纷滚落
众人惊异得目瞪口呆
从此波罗们成了市民议论的主题
他们的家成了著名的百万宅

三年后亚平宁半岛战云密布
威尼斯与热那亚爆发冲突
马可与他的战船加入了海战[13]
亚得利亚海面硝烟飞渡
战旗猎猎波涛汹涌
杀声连天血染港浦
热那亚人取得了最后胜利
威尼斯兵船的旗帜随波沉浮[14]
七千余兵士沦为战虏
马可被投入热那亚监狱
在龌龊沉闷的狱中
马可结识了一位比萨战俘
他名叫鲁思梯谦写过小说
还精通流行欧洲的法兰西语
为了打发漫长的狱中日子
马可向他讲述了自己的东方之旅
那就像一个奇异而美妙的梦
充满了童心、怀念和感悟
鲁氏在羊皮纸上用法文将故事记下
题名为东方见闻录

    [11] 伊儿汗国，1258年由旭烈兀建立，以波斯为中心，东起阿姆河，西濒地中海，北到高加索，南临阿拉伯海。
    [12] 占婆，亦作占城，古国名，故地位于今越南中部。
    [13] 当时威尼斯较富裕的商家均拥有自己的战船。
    [14] 按照当时的习惯，战败国船上的旗帜被扯下丢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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