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成家后,我渐渐明白了妈妈在每一次争吵中总不忘提到的钱,一个家庭要在社会中生存,钱当然是至关重要的,他们为了钱吵架抛开他们的自私,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爸爸在妈妈这里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关怀,转而把注意力放在结交一大堆的酒肉朋友身上,是长久的孤寂在一个男人体内难以消化,他转而向友情发出的求救罢了,这在妈妈看来这就是不顾家的吧。我理解他们每一个人,但是却没有能力说服他们和好,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也陌生的冷血如同路人,连最基本的礼貌和客气都不存在。爱情是过期的玫瑰,再也不会有蜜蜂光顾的花蕊没有蜜糖,只剩下恐怖的干涸以及老去的无力。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长大了有出息,父母就不会再为了钱争吵,于是我努力读书,比别人花费十倍的努力,却最终还是与心仪的学校失之交臂,或许我努力的方向就是错的,心态决定一切,我太急切了,而学习却是慢工出细活的差事。那一年我不仅高考失利,还因为家庭得了严重的病,我不能为父母争光,父母更觉人生看不到希望,那一阵子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父母悲观的处世态度严重影响到我,让我陷入抑郁中无法自拔,我看不到将来的希望,在人生的低谷中郁郁不欢。一个好好的家庭,因为父亲的残疾,我的生病变得生活纠结具体,日子可想而知。
后来,可能是母亲在这样每天一地鸡毛的日子中觉醒了,她借了点钱在城里开了一家铺子卖地板砖。母亲手里逐渐宽裕起来,每天也因为忙生意而顾不得和父亲争吵,我也渐渐耳边清净了许多,但即使耳边清净了,心里的内耗却不止息,心里有无数个想法在打架,我分不清到底该听取哪个意见,人变得沉默寡言,憔悴失眠。
我深知我的父母爱我,如同我深爱着他们,即使他们是分离的个体,也不代表他们对我的爱减少。后来我慢慢长大,经历了婚姻的洗礼,也明白了他们的无奈和痛苦,一个家庭即使走到了支离破碎的边缘,为了孩子也还是会牵扯到一起,只是没有任何感情而已。我不再强求他们,破镜难圆那就不如让它碎了吧,至少曾经是美好的。或许是因为命运眷顾我们,我的家乡迎来了拆迁,妈妈终于如愿以偿在城里有了房子,只是这个房子没有父亲常来,父亲留在另一个老房子里,除了逢年过节来城里吃个饭,其余时间也都在上班。他们都有了很少的一点收入,但这成了他们的心里安慰,他们也很少会因为钱吵架,火气也没有年轻时暴跳如雷般的愤怒。
我在这两耳清闲的空隙静静修养身心,这期间我看书争取拿到大学毕业证,坚持拖着病体工作,也在爱情到来时勇敢抓住,命运给了我喘息的机会,我则像一株爬山虎似得一步一步迎着阳光攀爬。终于十年的时间弹指即过,我也终于从抑郁中走出。而这十年,母亲除了坚持做她的生意,还在屋子的花园里种上了蔬菜和水果。
一日,外婆到城里来,我带着她到公园散步,然后去城里给她买了衣服和裤子,看到外婆冬天只穿了一双布鞋,我坚持要给外婆买一双好一点的鞋子,但外婆一问价格要两百多,坚决不同意,硬是说试在脚上的鞋子不舒服,坚决不要我给她买,说我挣钱不容易。晚上等母亲回家,我把这件事说给了母亲听,母亲说带着外婆去买鞋子。
夜晚,华灯初上,我和外婆母亲一起走在路上,城市的霓虹照亮了整个夜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分别走在我的两侧,我们就这么走在冬天的夜里,寒风袭来也不觉得冷。那是一种邂逅过生命的严冬过后的温暖,关于亲情,关于爱,很治愈的一段路程。路灯打在马路上,像天上的月光,我们祖孙三代人,就这么走进冬天的城里。年轻时,外婆为父母的婚姻操碎了心,在我即将成人时接到我生病的噩耗,接连的打击是外婆脸上少了欢笑,如今,父母已不再争吵,我的病也逐渐好转,外婆心里的石头终于卸下了。那天晚上,外婆很开心的试了鞋子,带毛的绒绒的鞋子温暖的不仅是外婆的脚,也抚平了我们内心的寒寂。
第二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起床,推开窗帘,是个好天气。外婆和母亲早已起床,他们就这么站在我房间外的花园旁边,母亲指着冬日里开放的油菜苔花,说今年的油菜苔长得比去年好。我走过去,看到了母亲在用鼻子嗅油菜苔花的味道,她温柔地缓慢的躬下身子,叫我给她拍照。我进屋拿起手机,将相机调成美颜模式,镜头下的母亲从未这么温柔美丽过,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发自内心的微笑。我对准母亲的笑脸来了一个镜头特写,那温柔的笑定格在手机上也定格在我心里。多年的坚冰似得寒冷似乎迎来了春风,即使在这寒冷的冬天,眼光依旧柔媚,我的心快要融化了。母亲居然很少的笑了,她笑开了我多年未化的心结,也笑开的不仅仅是阳台上的油菜苔花,还有整个冬日的暖阳。那些伤,终究成了过去,至少在母亲这里,她终于可以肆意的微笑了。花园里朝气蓬勃的油菜苔花高高低低,金灿灿的开得耀眼,尽管在此刻欣赏它们的只有我们三代人。
拍完了照,母亲随手掐油菜苔做菜,然后看了看我,将手中的油菜苔花递到我面前,她说你选一朵好看一点的插在你的房间,它就像我今天的心情,你就像我捧在手心的花。我受宠若惊似得犹豫不决,母亲从怀里抽出一支高高的油菜苔花,说着:“你看它像我的女儿,高高的瘦瘦的,还笑得很美。”多年来,母亲埋藏在心底对我的爱,从这朵花里倾泻出来,不会表达的父母,总是吝啬一个爱字,中国人总是含蓄的,爱是深沉的。我接受了母亲的花,也接受了从前并不爱笑的母亲,仿佛过去与父亲的争吵都成了过眼云烟,我原谅了母亲不肯为我妥协的强势,将花收拢在胸前,甜甜的笑了,心里有种坚冰碎裂的声音,轻轻的晒在冬日的暖阳下缓缓流淌成细流。
那朵花,我把它插在书桌前,看着它就想起母亲温柔的一笑,这甜甜的油菜花,多么像我羞涩的微笑,淡淡的抹去心伤,留下一抹灿烂照耀心头。一切都会过去,那些不平的砍,终会成为你攀过的山坡,在你绝望时,回望来路,这一路走来不易,坚决不要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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