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四月坐在星巴克里喝咖啡，对面的杜芝芝又开始数落她的小资情调。
“四月，你说说，你一天能赚多少钱，还非要来这个地儿浪费。你要是觉得工资太多的话就借给我，我房子的头期还没够呢！”话是这样说，但杜芝芝还是低头捧起咖啡。免费的享受干嘛拒绝呢？
“老是工作，工作的意义不是也没有了？。”四月用勺子加糖，满满三勺。
“我和你可不一样啊，你是单身贵族，我这人啊，只能奔着结婚生子，相夫教子去了……”话没说完，杜芝芝突然意识说错了又吐吐舌头，“四月，我们真的是不一样的人。你追求的东西都太纯粹，而我或者说是大多数人追求的不过是得过且过。”
四月笑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焦糖咖啡加了很多的糖喝起来会变成一种奇怪的味道，在味蕾上融成一片，她便回忆起一种叫做似苦似甜的味道。那种一微笑，眼泪就掉下来的味道。
透过星巴克的窗户，可以看见路上的行人过往。天气稍微放暖，就有女孩穿起短裙。和煦的阳光下，仿若一朵朵迎风招展的花儿。
杜芝芝看四月一眼，试探地问：“四月，你是不是还在等他啊？”
“谁？”
“周围。”
“周围是什么？”四月轻笑。
杜芝芝便噤了声，低头喝咖啡。长长的睫毛几乎要沾染到杯子里的咖啡。
四月的手机震动起来，上面显示的两个字“周围”让她轻轻抽了一口气。银灰色的旧手机尽责地继续震动，杜芝芝伸头看了一眼，“怎么不接？”
“不想接。”
“不想接可以挂掉，或者直接关机。”
“四年了，我从来没有关过机，连手机都没换过。”
杜芝芝听完，一把抓过手机按了接听键，旧式的手机上面的数字都被磨了去。
“喂？”
“四月，是你么？”
杜芝芝把手机递给四月，她不接，杜芝芝便拿了手机在她的耳边。她静静听，感觉自己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四月，四月，说话啊。”电话那端的男人已经有些着急。
杜芝芝急得直跺脚“柳四月，你再不说以后可能都没机会了！”
电话那端应该是听到了芝芝的话，于是不再喊她的名字，“四月，我知道你在。对不起，我这个电话迟了四年。”
四月把脸扭向窗外，眼泪无声息地掉下来。
“我知道我自己说这些可能根本没有用，你那么优秀，也许已经有归属了。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我是多此一举了。”他短暂停顿，接着说：“我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当时走的时候我就说过四年后我会回来。如果那时候的我们还是没有忘记彼此，那我们就……”
“周围，我也想说声对不起，”她用手擦了擦眼角，慌忙打断他的话，“我，我就快要结婚了。”
电话两端都陷入长久的沉默。杜芝芝在旁边几乎要抓耳挠腮，低低地质问“柳四月，你在胡说些什么！”
服务生走过来礼貌地问“两位小姐还想要点什么？”
四月回过神来，对服务生摆摆手，才发现支撑自己身体的手已经发麻。
杜芝芝盯着她的眼睛看，样子是要用眼神把四月杀死。
“周围，谢谢你以前对我做的承诺。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是我应该说对不起才对，我没有能够等到你回来就放手了。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耐心的人，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也经不起自己一个人走太长的路。”
“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电话那端传来最后两个字“再见。”
长长的忙音响在四月的耳畔，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面全是一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天地间一片苍茫。四月醒过来的时候往往一身冷汗，多么唯美的梦境，但是在其中却是满身心的恐惧和精神的几欲崩溃。
她终于放下手机，轻轻对无人的那端说了句：“再见。”
杜芝芝跟在四月的身后出了门，她的背影倔强而无畏。
温暖的风吹进四月的眼睛里，她几乎又闻到那股他身上的烟草味。那时的她赌气地对他说“别抽烟了，再抽就变成小老头了。”他在她面前不再抽烟，她却还是时时能闻到那股烟草的味道。时间久了，竟也不再排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怀念起一种味道，而且只能是怀念一种味道。
杜芝芝追上去，“四月，你说说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以为自己真是王宝钏啊，王宝钏也不是你这样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几乎是仰着头向前走，城市广场的屏幕上播着有关他的访谈。
“周先生，你出国四年后回国，是不是回来重寻故人呢？”
“哦，不是。我的家人现在都已经在加拿大。”他顿了顿，接着说“也许是故人，故人也就是过去的人了，我怎么还能希望寻找到以前的人呢？”
主持人笑笑，“那周先生可以具体说说这次回国的工作行程吗？”
……
杜芝芝皱了皱眉，“四月，他说的都已经做到了。事业有成，衣锦还乡啊。你等的不就是这些么？”
四月的风真好，吹到眼睛里都是温润的味道。一粒沙子进了眼睛，她的眼泪就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有些时候等待的不过是一句“再见”。
我们都忘了，最好的年华经不起须臾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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