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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深厚的情结

时间:2023/12/4 作者: 倩雲 热度: 15215
  大约在十多年前,我正读高中,那年高考并不理想,我只考上了一所大专,但平时成绩很好的我放不下自尊。外婆劝我放下执念,趁着年轻,学一门技术,但倔强的我终究不肯妥协。看着身边的同学都去了理想的学校,我决定复读一年。家人并不支持我的想法,因为我家里非常贫困,复读一年要多花很多钱,家里经济条件并不允许。我独自一人来到学校,把我的成绩给教过我的老师看,他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成绩上了一专,复读是免费的,还有生活补助。”我一听乐得开了花,回家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没想到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父母在吵架。

  我走进家里,一股伤心的情感蔓延,父母各不相让,争执得面红耳赤,大家相互吐对方唾沫,诅咒对方去死。那时我才十八岁,心智尚未成熟,忍受不了父母的争吵,想要劝和他们已是不可能,因为从我记事开始他们的争吵就是无休止,起初,我听了奶奶的话,走到外婆家劝外婆让妈妈和爸爸和好,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作为女方的母亲,嫁给父亲之后,受到公婆强势的压制,父亲也不为这个家考虑,把上班的钱如数交到姥爷手里,存上姥爷的名字。这个问题成了母亲的心结,家里没有母亲的位置,每次吵架,母亲都要拿此说事。父亲呢,因为成了残疾人,好像因为这样,他丧失了人生的理想,每天浑浑噩噩,不高兴还会拿母亲撒气。我的父母双方都有明显的问题,但是他们都不肯为了这个家妥协,作为我非常渴望他们能够过得好,于是经常劝奶奶,劝外婆,希望他们能够多说好话,为了整个家庭的和睦希望他们做父母的能够做好榜样。可是,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站在自己的立场不肯让步,家这个温馨的字眼在我这里成了伤人的利剑,看到别的同学父母和和气气,我就不自觉低下头,心里自卑的阴影老是拂不去。外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还是不断劝母亲忍让,至于奶奶,我说服不了她的执念,但她是发自内心的爱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有可能是碍于左领右舍的面子,也有可能是真的出于爱我吧,五年内闹了三次离婚的家里,父母终究被我生生捆绑,过得并不幸福,我也因此每天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因此还在我复读那年终究抗不下压力生了重病。

  如今生为儿女的我,已经成立了新的家庭,生活的财米油盐渐渐叫我懂得了没有钱的难处,渐渐理解了母亲当年的心寒,也恨父亲的不争气,但想到小时候父亲大冬天为我洗衣服的场景,我还是原谅了父亲的不顾家,理解了父母双方,觉得当初并不应该劝和他们,只要他们过得幸福快乐,有没有家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是我永久的亲人,即便家不在了,亲情永远血浓于水,拆开的幸福,总有天老天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偿你。我终于从过去的阴霾里走了出来,但从此身体拖上了严重的病,在抑郁中无法自拔。

  到中年的父母,在我结婚后似乎火气稍微平淡了,也很少见他们为了钱争吵,咽下的气成了一股说不出的痛。那些伤,成了过去,那些事早被生活磨得平淡,从荆棘中走出的我,终于看到我的执着,也改变不了命运的齿轮,有时候,放下未必也不是一种幸福。在我多年奔走去往外婆家的时光间隙里,我也已渐渐长大,只是在伤痕累累的家庭里,我的身心遭受重创,外婆成了我唯一可以讲诉心里话的人。这样的陪伴一直延续到我成家立业。

  那年因为身体拖着严重的疾病,在学校和同学相处也并不算融洽,有好几次,同寝室的室友见我在吃药,都跑到班主任那里告发说怕我做出伤害他们的事,要求换寝室,我深知自己有病,并未和他们争执,还好老师是一个公道人,她劝了同学要和睦相处,并且问了同学我在寝室有无过激行为,同学深知理亏答不上话,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但从此之后,我跟室友都有意保持距离,怕我说出什么话得罪了他们再生事端。我小心翼翼的渡过了我的大学时光,在这期间,偶尔有想不开的时候,但始终和外婆保持着联系。外婆就像一个领路人,小心翼翼的牵着我,生怕我在人生的路上摔跤,就像小时候领着刚学会走路的我一样,用她平和的人生态度感染着我。

  在我二十出头的年纪,都说是花儿一样的年龄本该过得风华正茂,但人生有太多不容易,我过得并不快乐,唯一和我保持联系的人还是我的外婆。电话里,外婆经常劝导我,怕年少冲动的我想不开,走上一条不归路。因为我是她一生的牵挂,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他老人家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生病了背我去医院看病,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还用爷爷捉的泥鳅给我炖稀饭吃,我长大一点了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他都会给我留着。在我病的很严重的时候,外婆去医院照顾我,那时我的脑子里混乱,很多事情都失忆了,曾经令我最骄傲的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外婆在医院里陪着我,每天不厌其烦的陪我散步,陪我一遍遍回忆小时候快乐的事,希望我早日从病痛中走出来。一日晚上,我吃过晚饭,外婆照例想陪我散步,无奈我头痛难忍,只想躺在床上休息,耳边嗡嗡作响,头脑混乱一片,已是傍晚时分,外婆躺倒在我身边,用手紧紧将我搂进她怀里,我感觉到他湿漉漉的眼泪流到了我的耳朵上,头发上,我想象着外婆布满皱纹的脸老泪纵横,她心疼的自言自语:“我家云儿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你是个好孩子,老天一定会保佑你的。”我在外婆怀里昏昏沉沉睡去,那时候日子像昏暗的黑夜,看不到希望的光明,也看不到我未来的路,外婆就这样每晚搂着我,就像我小时候在襁褓里一样,她搂着我充满了心疼。

  日子日复日的过去,我大学好不容易毕了业,在外婆的鼓励下参加了工作,谈了恋爱,直到我结婚成了家,外婆一直陪伴在我的左右,只是外婆渐渐老去。我有过很多次带着我的孩子去看望外婆,手里提着沉甸甸的水果,牛奶,大老远的就看到她站在村子口等候。只是,外婆的双眼已经并不好使,直到我走到她面前,我叫住她,她才认出了我。难以想象,平时不曾见到我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村子口站着等我呢,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直到望穿了秋水,一年一年,不变的等待着我的归来,只要我一句话,她就不管刮风下雨,烈日或严冬,都守在村口望着我的归来呢。

  外婆经常说,她老了,儿女们都在忙工作,只有我是她经常联络的人,心里经常觉得空落落的,我和她的重孙经常看她,已经是她老年生活的一部分。多少次,我坐车去看望外婆,大老远就看见她等在村口,她带着我走进她家的院子,无花果正结着果,碧绿的叶子下鸡正在啄食,鸭子拍着队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这就是我童年生长的地方,一切都没有变化,变老的只有外婆蹒跚的身影,和爷爷相依为命,院子里的一切以及快要坍塌的老屋成了她的全部,她心心念念的我已经长大,并且身边跟着活泼可爱的重孙。每当我和她将要离别时,她便一次次从罐子里掏出土鸡蛋,要我煮给她的重孙吃,然后蹒跚着脚步将我们送往车站,当车子缓缓开走,我看见远远的站在原地的外婆还在给车子挥手……

  是多么执着的等待,才换来了一次次的相聚,像这样的相聚是见一次少一次,也只有这样诚心相待的亲情难能可贵,外婆用她的执着将我从病痛中拖了出来,也正是外婆的鼓励,叫我在人生的低谷时期看到了生的渴望。有多少次,在离别的车站,我都在想,人生就是一场场的送别,相遇是一场深厚的缘分,也只有这深厚的祖孙情结,是我克服难关的希望,是黑暗里的光。我难以想象如果没有外婆,我的人生将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在我重病时期就终止在花儿一样的年纪了呢。亲人是宝贵的财富,不管相聚与否,都是心里强劲有力的光。这股力量就像外婆地里丝瓜藤强劲有力的根,攀缘着绝壁,在每一处无路的地方借着阳光生根发芽。我终于从抑郁中走了出来,一路上磕磕绊绊,但不好的事终归会过去,人生的低谷,上天总会安排一束光照进来。我相信,像我一样曾经活在低谷时期的人也不少,但是岁月总会磨平一切,曾经的惊涛骇浪,也终究会散场,愿你从此的人生能够风平浪静,相信吧,总有一束光会来到你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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