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的榫,锲入贺兰山太久太深了。那张了又张的嘴,是贺兰山不忍的疼。
疼,就饮西北风,就唱大风歌。
所有的喊声,都被山石嚼碎了。两亿年,遍地是粉身碎骨的遗梦。
草木斜靠着野性美学,我斜靠着石嘴山的仆仆风尘。风,推开时间之谷,我深入画框触摸石嘴山语言的骨头,以及黄河耸动的流逝。
前赴后继的死,更是争先恐后的生。
海拔站起来,鹰的翅膀电击黄河的波浪,风的手指在一幅岩画里索骥命运的碎片,一辈一辈地数,日子却怎么也数不清。
而煤炭勘察过这里,石嘴山萧瑟的身体里纵横着火焰,火焰里有渴望之美。
煤,黑色时间的沉淀物。黑金封面的《资本论》,让钻木取火的象形文字温暖苍凉。人们在太西煤上讨日子,建三线,每一块太西煤里,都孵出一个清亮的早晨。
沉淀是火的积聚,积聚,为图腾壮行。
煤是热血:它通红的光谱,让产业链延伸,链接“互联网+智能制造”,链接数字经濟。
时间被中国芯解说,炽热的传感数据,让转炉转出高品质,云签约的订单,一次次修改西部旷野政治经济学。
火焰的旗语照亮世纪大道,“一带一路”新思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观,叩开复兴之门。大漠之烟从此不孤。
火热的激情总是与伟大的速度相互认证。每一份激情的粗砺都具有折弯河川的能量,每一份激情的热度,都足以点亮湿地、大桥、草莓红和马兰花大草原。
马兰花是马兰花大草原的女儿,她有个美丽的名字:蝴蝶兰。
蝴蝶展翅,展开一部书写的传奇:葡萄在舌尖上舞出玫瑰香,李岗西的甜瓜最甜,大妈幸福的面颊桃花灼灼。
饮下煤和玉皇阁的烟火,佐以星海湖的星语星愿,石嘴山以火的形状深入山水经,一出声便说绿了水说青了山。
当贺兰山遇见黄河,一架被流动的光经年擦拭的十字上,湖光、星光、灯光,万家灯火在你无声语录里停泊,仿佛时间在一块儿煤上开光。
木犁与土地的每一次对折,都是对农耕文化的编纂
在周口,民俗文化博物苑像一只装盛历史遗物的盒子:旧石器时代的石雕梦着自己做回了石头,它的睡梦每沉下去几分,青苔就爬上来几寸;仕女从汉画像砖里走出来,汉服上缀满秘密,操一口淮阳话一路打听太清宫址,却在另一处散落的汉画像砖里走失;明清的古建筑构件心事沉重,似乎负载着历朝世态的炎凉……
只有一只被土地超度过的单薄的木犁,仿佛还努力举着一团烟火,提醒我:它们,和伏羲文化有着同等的分量。
我在木犁上听到悠悠古风,于是向汉朝的一棵树走去。
树上鸟鸣清丽,树下旧舍锈蚀。它的春天枝繁叶茂,粗大的树干缠绕着少年追逐的风。
它熬过了先秦的冬天。在它熬成一只木犁的那个冬天,我想,鸟雀一定在归途,木犁深耕的土地,春雷还那么响。
从一盘棋里走出来,我抚摸着木犁,一去一回就是千年。
在林林总总的石刻工具里,我找到了凿、斧、锯。远古的龙纹正腾起山河,蝶恋花已旋起裙裾;点绛唇,一嘟长相思,一笑满庭芳,她一生只为神龙绽放。凿、斧的锋刃显然已钝出江湖,却闪着光,仿佛在讲述着曾经的入木三分;锯齿也不再尖锐,古风调制的音阶,黯然往复着历史的回音。
它们是另一种犁,它的土地就是那棵树。
于是,我看见了鲁班。鲁班也是犁。
犁有发现的属性,它开垦未知。
——犁辕驾着力学原则,上了早春美学的床,犁铧的曲度不高,5度酒性,却足以让沉睡的黑土地卷起浪花三尺。
木犁与翻开的农事对折成书,每深入一次,都是对农耕文化的编纂。书中春潮涌动,每一个文字都是最朴素的农谚。
是犁,最早发现的春潮。
人们在春潮上种下母语,种下阳光,种植五谷丰登,种植爱情,于是我看到了满堂子孙,看到了众乡亲和父亲,直至我自己。
木犁至味的体温,让人间充满欢欣,也让烟火热泪盈眶。
烟火里,我审视我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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