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断橹
夕阳以暗红的凝重,勾勒渔歌的粗犷。裂痕深刻着断橹,折叠起海的喘息……
太多的漩涡,磨去清晰,随岁月流进你的眼窝。
波纹,从橹把浸漫上颊额。
把断橹凝视成折足的时针。聋耳里,澎湃起一声声升帆的螺号,一声声起网的呐喊,一声声风暴中的嘶吼和舷板断裂的惊险……
你走向海。断橹拄着涛音,与海平面构架起人生的座标。
在蔚蓝的平面上,你种植过赶汛的季节与渔歌,种植过鳞鳍的森林,种植过绵绵的眷念和用海碗稀释荒岛上的恐悸……
而此刻,你任由潮头淡化咸腥与飓风铭烙的记忆,任由不羁的血气,把落日染红。
终于,你把断橹投向烫船的火丛。
暮色,窜起一蓬又一蓬火。
于是,从浑浊的瞳仁,升腾起又一个启锚的早晨……
海岸边,一株椰树
凝望些什么呢?停住了海滩上彳亍徘徊的脚印。
谛听些什么呢?任海风把翠绿的披巾一阵阵掀动。
是看天边的樯桅,擎起变幻的云层?是听雾中的螺号,将大海的心音鼓荡?
呵,来了!导航的鲣鸟,云缝中振翎,衔来一个动人的传说。
只见你摇响满壶甜浆,挥动霞的纱巾——定然是心海,驶进了那久待的帆影。此刻,我听到了:
椰风海韵间,飞出一曲幽婉而清脆的织网谣。
椰荫下,她织呀,织。
绵长的情,牵出柔柔的歌谣。柔柔的歌谣,牵出绵长的网线。
一只只网眼,张望着驭涛赶汛的耕海故事。
一个个网结,系紧对海平线后面的牵挂与期盼。
听哟,那织网谣,柔韧就像椰衣丝,系住了那远航的归帆;甜蜜有如椰子浆,滋润着那久渴的心田……
沙滩上,倒扣的船
扛起岁月叹息与感慨的沉重。
轰隆的涛吼与旋卷的惊险,自背脊滑下,遁逸于远方。
一切归于阒寂。倒扣的船,你读沙滩成空白。
掠挟飓风的海鸟,翔成箴言。断橹与裂舷,铭勒黑色狂潮的启迪。悸恐的眼光,随破帆陨落如黄昏星,但仍闪烁于忆念……
没有让腥藻繁生于眼眸。没有让牡蛎子充塞耳廓。
你不愿远离那柔媚的蔚蓝、多情的荡漾。
更不愿远离那狂爱的汹涌、野性的温存和抗争后的快感……
总是躬踞于咫尺,谛听那一阵紧似一阵的灵魂的呼唤,折叠起风与涛的啸嚎。
在滩岸与浪潮之间,你,
听那解缆启锚的咸水歌荡响,是怎样展现大海脉搏的跳动。
数一遍遍潮起潮落,静观片片远海归帆。
等待着一跃,让航迹抚平波峰与浪谷。
——灿灿海云,在浪花的背景上,遂衬出一个扛负满海涛声的渔夫的脊梁。
等海的渔娘
有如鸥鸟的翼翅,目光,掠过望夫石,掠过裸礁,掠过喧嚣的浪花,把斑斓的海霞,望成驮着汛期的帆影……
沙滩上,一行深铭下的文字,注释着生活的内涵。
天边的飞帆,驶不出她的瞳仁。绵长的情思,牵住舵桨搅起的蓝色传奇。
多少次站在夕照中,与天边的风帆对视。
多少回立在暮色里,与不安的大海交谈。
潮涨潮落中,她在海平线播撒担忧。因此,要在干涩的日子里,收獲笑声。要在厚实的胸怀里,收获野性的温存……
鱼群看多了,鱼尾挤在眼边。鱼担挑多了,双肩被岁月雕成拱桥。拱形的肩,负载起咸咸的豪爽的叮嘱,负载起闪着鳞光的日子。
拱桥,常常是,从黎明的那一头,架向黄昏的这一头。
哦,在帆影与炊烟之间,在汗滴与浪涌之间,
她以弯弓的力度,站成一帧渔村生活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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