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斑点
墙上的斑点,触目可见。
伍尔芙钉的一根钉子。它一直在那里,深入骨髓的疼痛,
或者挤压出内心的一丝迷惘。
猝不及防:生不生锈其实都无所谓,
其实它就是一根普通的钉子,或许什么也不是。
黑的钉子,白的墙,
在鲜明的对比中,让我听到,金属的尖叫。
它的声音粗砺而断裂,过于用力,在进入墙体的瞬间,
获得一种哲学的深度。
向内。我盯视多年以前的斑点,在雪白的墙上,
剥蚀着,模糊的黄昏,暮霭的碎片,
一些在字里行间散落的断章。
有时我看见,钉子上悬挂的一幅贵妇人肖像,
她站在墙上的画中,对着我咯咯地笑。
只是我不知道,她笑的时候,那黑色的钉子松动了没有?
解构
天衣无缝。在密织的布匹中寻找,温暖的切口。
勾勒与剪裁,顺着刃的锋头,横向切开时光的深层结构。
此在的消解,只留下一道道累累的伤疤。
支离破碎的片断:
不知能否于在者与心灵之间,重新发现一些新的线索?
一道道刻痕。撕绢裂帛,
只不过是一次次寻常的修复与拆解,
针线的拼接。词语的补丁。揣在衣兜里的梦想与爱。―
被一一揭示出来。我对解构就是这样理解的,
那些被揪下来的纽扣与腰带,
在粗粝的纹理上,间隔或疏离:一种朴拙的修补术。
还原几乎是不可能的。它们也不可能――
再回到最原初的完整状态。
层层深入,无法弥合的裂隙,在连续性脉络中终于敞开:
一种坦荡的襟怀。
废园
十面埋伏。
杂乱无章的草芥,于它的隐匿性上匍匐:蚱蜢、蛇蟒、蜥蜴与蟾蜍。
已经好多年了。
蜘蛛在空中,一丝不苟地,网结着它们幽暗的一幕。
暮色,古寺,以及一些被白蚁蛀空的枯树,或戛然横空,或行将倒伏。
天堂空空,红尘落地。
循着梵音就能找到,最原始的偈语,或者更深地陷入,鸟的孤独。
美人与江山,都会在秋光中夭折。
时光飘忽,带走了它的虚空、神秘飞行的蝙蝠和内心中的那一处粗粝的荒芜。
此刻,我只想从乱石的坚硬中,取出马的颅骨。
有,或者无,都不重要了。唯草木的灵魂之香,不可辜负。
春天的锯木场
日沉霞落。春天的锯木场,陈放的原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伐木的人呢?一阵阵电锯的噪音,从空旷的地方传来。
薄而尖的锯齿下,飘撒一片片暮色,和喧嚣的碎屑。
颤栗的手,粗糙的手,灵活运用墨斗、刨刀和锯子的手,
枯黄而瘦削的手,在风中,抚摸着,紫红色的锯痕和夕照的光斑。
坎坎伐檀:一种解构的哲学。
被风吹散的浮尘,在空气中,飘然而去。
铿锵的刀斧,剥去树皮灰暗的外表,并且呈现:崭新的内质。
洁净的刨花,在袅袅的炊烟中,化为乌有。
伐木人独坐寂寞,一缕缕人间烟火,在工棚的顶上,梦一般抖索。
霜天帖
白露为霜。
在茫茫的虚与静里飞……
不闻乌啼。天地冷白,恬淡的一层清寒,足以凉透,薄薄的纸背。
晚风,与斑竹上的泪,作一夕长谈。
现在该轮到你了。
世界,以冷露的方式,与枯草和黄叶述说著,秋天的深邃。
不只是梦幻。
月落。一只澄明与空寂的灵狐,跳脱着一片清辉。
霜色的白银。是一种圣洁的存在,抑或是风的赞美,于脊背的沉默中再一次摇曳--
白了头的芦苇。崔国发,安徽望江人,现居铜陵。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诗集《黎明的铜镜》《鲲鹏的逍遥游》《黑马或白蝶》《水底的火焰》《红尘绿影》,诗论随笔集《审美定性与精神镜像》《中国散文诗学散论》《散文诗创作探微》《诗苑徜徉录》《香港诗魂》,散文集《铜都溢彩》等。在《诗刊》《星星》《散文》《散文诗》《青年文学》《北京文学》《中国诗歌》《中国诗人》《诗选刊》《诗歌月刊》《绿风》《诗潮》《诗林》《扬子江》《飞天》《清明》《莽原》《芒种》《延河》《草原》《青春》《绿洲》《长城》《文艺报》《文学报》等报刊发表诗文400万字。获《中国校园文学》散文奖,《芳草》诗歌奖,第五届中国散文诗大奖,安徽省文艺评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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