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

　　煮酒就是把三国时代的青梅

　　和雄霸天下的宏图

　　按比例 ? ? 搭配在一起

　　用热血和清泉去熬煮

　　再把那道划破青天的闪电

　　和内心狂舞的剑影

　　权作一种安心

　　或者恐惧的酒引子

　　然后各自斟满一杯

　　横亘在眉间

　　再高高举过彼此的头顶

　　让对峙的雄心

　　把善与恶 爱与恨

　　成与败 春与秋

　　把万丈红尘和江山的倒影

　　兑成的烈酒

　　都一饮而尽

　　看谁面不改色

　　心不狂跳

　　看谁只捋一捋沾酒的胡须

　　而不眨眼睛

　　夜读唐诗

　　这些“两句三年得”

　　甚至以一生的苦难

　　抵来的字句

　　即使在千年之后的某个夜里

　　借着星辉 ?把它打开

　　就像打开唐朝的账本

　　一字一句地 ? ?如数家珍

　　句是银条 ? ? 字是金币

　　读起它们

　　依然是“一吟双泪流”

　　因为每一遍的吟咏

　　都是一次新的借贷

　　和旧的偿还

　　铜钱草

　　养一盆铜钱草

　　来满足

　　日益膨胀的财富梦

　　状如铜钱 ? ?色比绿锈

　　清风一过 ? ?摇摇颤颤

　　且闻得其间的

　　叮当之响

　　若把这密密匝匝的叶片

　　用麻绳串起来

　　也变成一枚枚

　　铜板就好了

　　而梦之外 ? ?铜钱草

　　却没有铜臭

　　仅以清水与阳光

　　就已腰缠万贯

　　买几响钟声

　　母亲是语文老师

　　一生向往苏杭

　　八十几岁了

　　至今也没有去成

　　当我再一次来到苏州

　　已是正午时分

　　就径直去了

　　姑苏城外的寒山寺

　　恰巧那里在售卖钟声

　　就出了一百块钱

　　撞响了那口大钟

　　并用手机录了下来

　　回家放给母亲听

　　贴近母亲的耳朵

　　轻轻地跟她说

　　这声音就是你教给学生们的

　　姑苏城外

　　寒山寺的钟声

　　看到她满足的样子

　　仿佛完成了一段

　　人间天堂里最美的旅程

　　但没有告诉她

　　这钟声来自寒山寺的正午

　　而不是夜半

　　同学会

　　那时候

　　我和同桌都患上了

　　口吃病

　　一句话

　　竞磕磕巴巴地

　　講了几十年

　　在初中毕业

　　四十年的同学会上

　　隔着酒桌

　　借着酒劲儿

　　把青春期

　　就想对她说的那句话

　　终于在更年期

　　得以表达

　　肥月亮

　　十三岁那年 ? ? 独自去

　　乌兰浩特的姑姑家串门

　　在回来的站台上

　　她把一个 ? ? 装满猪油的坛子

　　挂在了我的前胸

　　满月下 ? ?偷偷地打开坛盖儿

　　里面好像也装着一轮

　　白白嫩嫩的肥月亮

　　一路上不敢抬头

　　就好像把站台上的满月

　　抱回了家

　　此后就从坛子里

　　一勺一勺地 ? ?舀出月亮

　　把清苦的童年

　　在水深火热的锅底

　　一起煎炒熬煮

　　烟火里开始飘起亲情的油香

　　直到把那坛

　　乌兰浩特的满月

　　舀成点点油星儿

　　后来总想弄清 ? ?自己与当年

　　那轮满月的关系

　　若是从早逝的姑姑那儿论起

　　彼此之间

　　至少也是姑表亲吧

　　冯博，哲学副教授，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光明日报》《诗刊》《鸭绿江》《辽宁日报》《诗潮》等报刊发表诗文数百篇（首）。出版诗集《残陶》《背向夕阳》（三人集）及哲学著述《世纪中国的理性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