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女诗人李小雨以一首怀念青春岁月的诗歌《红纱巾》醒目亮相诗坛。那个年代的少男少女,无不为这首既表现了一代人的苦闷又充满了希望的佳作所折服。诗中的“我要戴那条,红色的纱巾”曾经打动了无数年轻人。
然而现在,那条“红纱巾”竟然飘走三年多了。
我和小雨老师相识于七十年代末。当时正在北京天安门国旗班值勤的我,还是一个戴着“三点红”(一个红帽徽、两片红领章)的稚嫩小兵。
一天,在北京东单诗刊社的平房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女诗人李小雨。
那时她仅二十五六岁,刚从部队转业到诗刊社不久。印象较深的是她穿一双部队的黑布棉鞋,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齐耳短发、双目炯炯,眉宇间透射出一股青春的朝气。
她十分热情地与我攀谈了近一个小时,她问连队的生活(她曾当过铁道兵卫生员),问天安门广场上我们站岗的日常见闻,问升国旗时我的感受。
记得那次她还给我介绍了诗人康志强(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儿童文学作家严文井夫人),以及借调来的诗人刘章、韩作荣、李松涛等。
那是一次终生难忘的相识——这个大诗人李瑛的女儿、这个当时已有名气的青年女诗人,毫无半点架子。虽是寒冷的冬天,我的心中却暖洋洋的。
之后,诗刊社搬到宣武门一带的虎坊桥,我也经常去送稿,每次她都热情接待我。我的第一组诗歌就是她给发表的。后来我复员回地方,她努力地为山西诗界的名人写了举荐信,我有今天,和她的付出是分不开的。
1984年,已是山西电视台文艺部编辑的我,专程到北京采访她。
记得她在前门附近一家高档的西餐厅请我吃了顿西餐,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到有西红柿汁加牛奶、面包片夹烤肠的洋餐。
临别时,她给了一包有关资料让我回去作参考。还把她在部队时最珍贵的一张照片赠予了我。
回到太原,我做了一集约有二十分钟的《李小雨詩歌欣赏》配乐专题片,在山西台、中央台先后播出了。
现在回想起来,小雨老师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真正的好人、好诗人、好编辑。
她的人性与诗同美,她的言行就是一部上乘的作品。说她是个女菩萨式的人物并不为过。
她是大诗人的女儿。其父李瑛是诗坛有名的军旅诗人,曾先后出版过六十余部诗集,轰动一时的悼念周总理的诗作《一月的哀思》就是他的作品。李老曾先后担任过《解放军文艺》社社长、总政治部文化部部长,获过中央军委颁发的胜利功勋荣誉章,并且任过中国文联副主席等职务。
她是名刊的编辑。她像父亲一样,总是无私地给予别人帮助且不图任何回报。
八九十年代,她父亲李瑛的诗集很走俏,一时买不到书的我告诉了小雨老师,她很快把有其父漂亮签名的几本诗集挂号寄给我,鼓励我多看、多写。
我刚成家,有了女儿,她还给我从北京寄来了好看的小孩衣服。
她的每本诗集刚一出版便很快签上名字寄给我。
大约是1990年的样子,她和《北京文学》的诗歌编辑杨俊青结伴来山西,我陪他们去了一趟杏花村酒厂,参观了酿酒制作的全过程。那次山西之行她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路欢快地和我谈诗歌、谈人生,临走时还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从那之后,我们好久没有见面。我几次联系她,请她再来山西走走,可她终因工作繁忙无法成行。
2012年夏天,我已和她约好到山西和顺县中国牛郎织女故事发生地看看,本来说好的事,却又因她突然开会到黄山而未来成……
一晃,小雨老师已经离别诗坛三年多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仍然耿耿于怀。
不是善有善报吗?不是好人一生平安吗?这样不公的现实为何独独降临在众口皆赞的小雨老师身上呢?
夜越静,思索的火焰越发升腾。
想当年,在京举目无亲、小小一个兵蛋子的我,在面临回家继续修地球,还是找份自己喜爱的工作的关键时刻,恩师啊,是您无私帮助了我;当我在生活中遇到困惑甚至沮丧时,是恩师您热情鼓励了我;当我写作资料匮乏、孤陋寡闻时,是您远道寄来精神食粮充实了我。
往事历历,犹在眼前。此时此刻,我不由再次想到了1980年2月22日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那首绝美之作《夜》:“岛在棕榈叶下闭着眼睛/梦中,不安地抖动翅膀/于是,一个青椰子掉进海里/静悄悄地溅起/一片绿色的月光/十片绿色的月光/一百片绿色的月光/在这样的夜晚/使所有的心荡漾,荡漾……隐隐地/轻雷在天边滚过/讲述着热带的地方/绿的故乡……”
现在,恩师人生的帷幕虽然落下了,但在读者的心目中,定会溅起“一年难以平复的波浪/十年难以平复的波浪……”
恍恍然,那条亮丽的红纱巾,还在我们眼前飘扬和燃烧。
恩师啊,愿你在天堂中的天堂,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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