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利芳

　　摘要：晏几道是宋代著名词人，以其独特的词风在宋代词坛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在创作手法上，晏几道大力创作小令和“以诗为词”的尝试推动了词的进一步发展，而其《小山词》中充满悲情的意象则奠定了晏几道在婉约派词人中的重要地位。

　　关键词：晏几道：《小山词》：小令：“以诗为词”：意象

　　中图分类号：1207.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20）02-0007-02

　　一、引言

　　晏几道（约1030-1106年），字叔原，号小山，北宋著名词人，与其父晏殊齐名，合称“二晏”。有词集《小山集》①。晏几道的《小山词》中共收录有词256首，共用了52个词牌。晏几道将自己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词作。他留恋花丛，同情歌姬，关爱歌姬，在与歌姬的交往中，大力进行词的创作，将其个人的情感世界在词中表现出来。晏几道不但在婉约派词人中占据着重要地位，也对整个宋词的发展有重大贡献。

　　二、大力创作小令

　　词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小令，二是中调，三是长调。一般认为，五十八字以内为小令，五十九字至九十字为中调，九十一字以为为长调。晏几道的《小山词》256首词中，令词有约有220余首。可以说，晏几道在小令上获得“砥柱中流”的称号，确实是名至实归。

　　令词从晚唐五代到北宋，经历了一个逐渐变化的过程。到了晏几道这里，令词的抒情化性质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挥。在晏几道之前，南唐后主李煜令词中的抒情个性是最成功和最具代表性的。进入北宋以后，虽然晏殊、欧阳修等人都在努力创作具有抒情个性的词，也出现了一些优秀的作品，但整体水平不高。直到晏几道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这种状况。生活环境的变化，孤傲的性格，造就了晏几道不一樣的人生追求。他不屑攀附达官显贵，也没有重新走上仕途，而是在在填词中书写自己的人生，展现自己的情怀。在晏几道的词中，虽然很多都是写其与歌妓之间往来的故事，但同时也是借这些故事来感叹自己生不逢时、穷愁潦倒的哀怨，借歌妓对自己命运的悲叹倾吐自己的落寞情怀。如《浣溪沙》两首：

　　“浦口莲香夜不收，水边风里欲生秋，棹歌声细不惊鸥。凉月送归思往事，落英飘去起新愁，可堪题叶寄东楼。”

　　“闲弄筝弦懒系裙，铅华销尽见天真，眼波低处事还新。怅恨不逢如意酒，寻思难值有情人，可怜虚度锁窗春。”

　　很明显，第一首是在回忆往事，看着眼前的荷塘景色，忧愁之情油然而生。第二首则是站在歌女的角度，虽然有着美丽的容颜，却遇不到知心人，只能在风尘中虚度一生。

　　在晏几道的词中，很多看似繁华的景物意象，其实恰恰衬托了词人自己内心的落寞。

　　三、“以诗为词”的尝试和开拓之功

　　众所周知，苏轼的“以诗为词”在词学发展史上有着重要的意义。苏轼将诗歌的表现手法运用到词体中，为词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开创了“豪放”词派。但是，豪放词风并不等同丁“以诗为词”，“以诗为词”应该广泛地包含了词人对丁诗词渊源的理解，及对诗词表现领域和创作激发联系沟通的认识等等。

　　晏几道在其词集《小山集》的序言《乐府补亡》中，对自己一生的词学创作作了总结和回顾。提出自己要“补乐府之亡”，要继承汉魏乐府传统，这从侧而体现了他对词体渊源的认识。具体来说，晏几道在词作上“以诗为词”的尝试主要表现在以几个方面：

　　首先，在词牌的选择上，晏几道喜欢用体式整齐的词调，这些词调大多是接近于五律、七律的形式。如《玉楼春》、《木兰花》、《鹧鸪天》、《生查子》、《浣溪沙》等，共70多首，约占其存词的三分之一。这样的词牌一方面使人读后生出一种整齐、匀称的感觉，同时又在整齐匀称中寄托着词人波澜起伏的感情内容。另一方面，之所以选择这些事诗歌体式相近的词牌，也是因为词人对诗的尊重与效仿。

　　其次，晏几道在其词中尤其善于使用对句。对句首先是格律诗中创作的基本体式和创作技法要求。喜用对句，可以直接看出晏几道对诗歌的重视。在格律诗中，颔联和颈联是必须要求对仗形式的。而到了词中，对于对仗的要求也越来越低，甚至很多词人在填词时为了与诗歌区别开来，可以避开不用对句。晏几道不但喜欢在填词时用对句，并且用的非常之好，对句形式多种多样。如当句对，新酒又添残酒困，今春不减前春恨”（《蝶恋花》），“桥成汉渚星波外，人在鸾歌凤舞前”（《鹧鸪天》），“小颦微笑尽妖娆，浅注轻匀长淡净”（《玉楼春》等;隔句对，“长亭晚送，都似绿窗前日梦;小字还家，恰应红灯昨夜花”（《减字木兰花》），“来时红日弄窗纱，春红入睡霞;去时庭树欲栖鸭，香屏掩月斜”（《阮郎归》）等;三句相对，“已折秋千不奈闲，却随蝴蝶到花间，旋寻双叶插云鬓”（《浣溪沙》），拟将幽恨，试写残花，寄与朝云”（《诉衷情》）等。

　　再次，晏几道还善于在词中化用诗句入词，这也是他对诗歌意境、语言表达的学习和借鉴。在宋词史上，一般认为这种用典或化诗入词的手法也是始于苏轼。苏轼与晏几道年纪相当，二人在词作上分别走“豪放”与“婉约”路线。但晏几道也在填词的过程中化用前人诗句，或者称之为用典。如《临江仙》中的“落花人独立，微雨双燕飞”化用五代翁翃《春残》中的诗句;《鹧鸪天》中的“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化用杜甫《羌村》诗句“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还有《蝶恋花》、《浣溪沙》、《朝中措》中都化用前人诗句，只是晏几道在化用前人诗句时能够做到浑然无痕。

　　此外，晏几道还在词调、结构能各方而向诗体学习。虽然很多地方不如苏轼做得那么透彻，未能在题材意境方而有重大的突破。但是，在“以诗为词”的这条道路上，晏几道也努力地进行着尝试，并取得一定成就。

　　四、《小山词》中的悲情意象、苦情世界

　　晏几道在词学史上之所以占有一席之地，主要就在于在《小山词》中所构建了感情真挚、感人肺腑的悲情意象及苦情世界。在其《小山词》的256首词中，很多意象的选择都体现了他悲苦的情感世界。

　　第一，“别”与“恨”。

　　“别”主要是指别离之苦，“恨”主要是指离愁之恨。晏几道是个多情之人，当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便会毫不犹豫地投入感情。但自己生活的漂泊不定，甚至还有经济上的困扰，再加上其爱慕的对象多是歌姬或侍女之类。很多时候，晏几道与这些女子相爱，却无法相守。如《蝶恋花》一首：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此首一本题作“别恨”，是回忆自己曾经与一位歌女的醉后分别，慨叹聚散如梦。“不记”二字，虽意撇去具体情节，其实是不愿提起离别的伤感，反而更加渲染了别后的凄凉。“红烛”两句化用杜牧《赠别诗》中的“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唐圭璋先生评说：“自怜”、“空替”等字，皆能于空际传神，二晏并称，小宴精力尤胜，于此可见。”②晏几道词作中其他的“别”“恨”意象还有“绿酒细倾消别恨”（《浣溪沙》）、“南楼风月长依旧，别恨无端有”（《虞美人》）、“心心念念忆相逢，别恨谁浓”（《风入松》）、“歌彻郎君秋草，別恨远山眉小”（《秋蕊香》）、“路隔银河犹不借，世间离恨何年罢”（《蝶恋花》）等等。

　　第二，“泪”与“愁”。

　　伴随着“别”“恨”的情景，泪水与哀愁也必然出现。现实与自己预期中的差距，让晏几道几乎难以承受。处处碰壁，由最初的自信陷入自卑。其词作中的儿女情长，几乎终日与泪水为伴，愁容满而。据《全宋词》计算机检索系统统计，晏词中含“泪”的有47首，列居宋代词人第一，比周邦彦、秦观等人都多。③可以说，晏几道的词就是他用泪水写成的，其中的哀愁也随之而来了。以《虞美人》为例：

　　“小梅枝上东君信，雪后花期近。南枝开尽北枝开。长被陇头游子、寄春来。年年衣袖年年泪，总为今朝意。问谁同是忆花人。赚得小鸿眉黛、也低颦。”

　　春去春来，词人长年落泪，只为了小鸿的眉黛低颦。“年年衣袖年年泪”，仿佛衣袖只是为了眼泪而存在。泪水泪湿了词人的心，内心的痛苦却并不因此而减少，反而更增添了许多的“愁”。大致来说，晏几道的“愁”主要三种：一是现实与理想反差带来的愁苦;二是感叹时光流逝之愁;三是与意中人的别离之愁。这三类愁，最终能带给词人的只是流不尽、道不完的泪水。

　　第三，“醉”与“梦”。

　　晏几道与很多的诗人和词人一样，都喜欢喝酒。据初步统计，在《小山词》中，“醉”共出现了约50多次，与酒有关的词汇有：醉颜、自醉、曾醉、且醉、午醉、宿醉、沉醉、醉别、醉归等等。而“梦”出新的频率与“酒”相当，也有50多次。以晏几道的《鹧鸪天》一首为例：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低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首词中有“醉”，亦有“梦”，并且“梦”出现了两次，传神地描写了别离与相逢。虽然这里“醉”不是喝酒之后的醉，是醉在歌女的绝世唱功。但“梦”却比醉后的梦更让人痴迷。第一个梦是实实在在的，因为离别，因为相忆，终于魂梦随人意来去。后一个梦是虚的，偶然的相遇，使得词人如在梦中，喜极而不能自制。虚虚实实的梦境，已经让人难以分辨现实与虚幻，分不清是“醉”还是“梦”。

　　以上从三个方而简要讲述了晏几道在词学发展史上的地位。随着人们对词学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关丁晏几道及其《小山词》的研究必将取得长足的发展。

　　注释：

　　①晏几道.小山词[M].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

　　②唐圭璋.唐宋词简释[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82.

　　③袁行霈等.中国文学史（卷三）[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