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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柏拉图文艺对话集》论艺术的真实性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艺生活·中旬刊 热度: 14972
宋丽莲

  摘 要:从柏拉图的理论看,他对艺术的真实性持否定态度,认为艺术和理念世界隔着三层,是“影子的影子”。但柏拉图并没有否认能从美的形体中参悟出真正的美,这种美就是真,探索美的过程就是探索真理的过程,由此出发,我们可以发现艺术作品能够体现真实界,这也是艺术的真实性所在。

  关键词:柏拉图;艺术;真实性

  中图分类号:I0-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7)29-0061-03

  一、真实性

  按照我们一般所理解的,真实与虚假相反,它往往有以下三种含义。

  第一,符合客观事实的事物具有真实性,比如一篇报道符合所发生的事件,那么它就具有真实性,这是在二元论基础上的符合论。

  第二,明确无误的事物或者现象具有真实性,如太阳从东边升起这个恒常不变的现象具有真实性。

  第三,真心实意便具有真实性,这是一种主观上的真实性,说一个人真实本真,就是不做作,不违背自己的心。

  以上三种解释都是我们日常用语中所理解的真实性。真实在古希腊语中为“àληθεια”, 鲍桑葵在《美学史》中说“在诸哲学学派以前,或者在诸哲学学派以外,希腊人的观念世界完全没有二元论的色彩。希腊人把各种事物都看做是同质的。”①在古希腊,原初的人类并没有意识到隐藏在事物或者现象后面的性质,如希腊人所尊崇的神也是具体到某个人或者肖像,并不是某种不可见的神秘力量,他们所看到的所感觉到的便是真实的。在德谟克利特的残篇中,“àληθεια”指的就是现象,现象就是真理,亚里士多德在《论灵魂》中有“德谟克利特主张灵魂和理性是完全同一的,因为现象就是真理……因此他不把理性当作达到真理的功能,而肯定灵魂和理性是同一个东西。”②费罗培门《论灵魂》中有 “德漠克利特明白的说,真理和现象是同一的,真理和显现于感觉中的东西毫无区别,凡是对每一个人显现,并且对他显得存在的就是真的。”③正因为感觉一直处于流变之中,无法分辨真假,因此我们所感觉到的就是真的。之后海德格尔将“àληθεια”解释为“无蔽”,意图通过“去蔽”将物还原成物本身,也就是还原最初的古希腊人看待物的方式。

  从智者派、苏格拉底、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古希腊形而上学逐渐完善,最终成为一个系统,在柏拉图那里真理和现象不再同一。柏拉图认为存在着一个恒定不变、具有“一”的统一性的、不可见的,只有用理智才能认识的理念世界。它与处于流变中的可感事物是二元分离的,并且可感事物通过“摹仿”或者“分有”理念而来。在可感世界中有许多美的事物,但美的理念只有一个,这些美的事物都是由美的理念“分有”而来。在此基础上柏拉图将知识分了等级,分别为知识、意见和无知。知识是对绝对存在的理念世界的认识,意见是对既存在又不存在的可感世界的认识,无知则是对绝对不存在的东西的认识。其中意见处于知识和无知之间,是暗昧的认识,而知识才具有真实性,是真理性的认识。由此,在柏拉图看来,只有理念世界才具有真实性。

  二、艺术的真实性

  古希腊是一个艺术非常繁盛的时代,但柏拉图对艺术的看法是否定的,认为艺术并不真实,它是一种摹仿可感世界的事物的行为,与理念世界隔着三层,是“影子的影子”,它还危害城邦,引起人们的“哀怜癖”和“感伤癖”。但另一方面,柏拉圖认为理念世界是真实的,那么美的理念也是存在的,当人处于“迷狂”状态时,可以从某个美的外形回忆起美本身。

  (一)古希腊的艺术

  《简明古籍整理辞典》对艺术的定义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通过塑造典型形象具体反映社会生活,表现作者的思想感情。分为表演艺术(音乐、舞蹈)、造型艺术(绘画、雕塑)、语言艺术(文学)和综合艺术(戏剧、电影)等。另一种分法为时间艺术(音乐)、空间艺术(绘画、雕塑)和综合艺术(戏剧、电影)。”

  艺术是一种表达社会生活和个人情感的方式,它具有多种表现方式,并且随着科技的发展,艺术的表达方式越来越丰富,这是我们通常所认为的艺术。但古希腊的艺术还包括能通过反复的知识训练得来的技艺,比如手工业、骑射、烹调等,“美的艺术”和“应用的艺术”密切相关。在古希腊从事艺术工作的人也不是现代意义上的艺术家,而是匠人。

  古希腊艺术非常繁荣,特别是在公元前五世纪前后,希腊的神话、戏剧和诗歌非常发达,除此以外,音乐、建筑、绘画和雕刻等艺术也异常繁荣,看戏和宗教、政治息息相关,因此艺术在古希腊人的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希腊艺术被视为一种模仿性的艺术,鲍桑葵在 《美学史》中说“由于丝毫没有不可见的另一实在的神秘感觉,人们普遍的印象倒觉得这个美的世界是模仿性的再现,而不是解释性的独创。”④在古希腊包括柏拉图在内的哲学家也只将希腊艺术视为一种摹仿性的行为,但鲍桑葵认为将希腊艺术仅仅视为摹仿性的艺术是远远不够的,它也具有创造性的一面。

  《美学史》中有“我们认为,希腊艺术同我们自己的艺术不同的地方在于,它在某种特殊的意义上具有理想性,而且既不错误地追求幻觉,也同样不追求细节所带来的合理的愉快。可是,希腊当时的有识之士却竟然说那种艺术是一种模仿,即单纯的再现。”“模仿性艺术的理想性是它的平易近人使然,”⑤鲍桑葵认为希腊艺术用粗放的线条勾勒出生活中的总体印象,不具有精神上压倒一切的象征性意义,正因为它不具有象征意义的细微特点,因此贴近生活、平易近人,有一种恬静、和谐的特质。

  (二)艺术是“影子的影子”

  柏拉图在《理想国》(卷十)中讨论了摹仿的艺术,第一他完全否定了摹仿的艺术的真实性,第二他讨论了摹仿的艺术对人民和城邦的危害。

  柏拉图提出有三种床:“第一种是在自然中本有的,我想无妨说是神创造的,因为没有旁人能制造它;第二种是木匠制造的;第三种是画家制造的。”⑥第一种自然中本有的床,不是人为的,它就是床的理念,作为“一”而存在。第二种床是可感世界中的床,木匠请教于床的应用者,即有知识者,制造出了床。第三种床就是画里面的床,画家在摹仿木匠制作的床的过程中,只摹仿了床的一个平面,这只是床的一小部分的影像,并不是床的本质。画家只在摹仿上下功夫,而对于制造床的知识却一无所知。因此柏拉图说:“所以摹仿和真实体隔得很远,它在表面上像能制造一切事物,是因为它只取每件事物的一小部分,而那一小部分还只是一种影像。”⑦柏拉图由绘画艺术,将同样的道理推广到了一切具摹仿性的艺术,如戏剧和诗歌。因此柏拉图认为艺术和真理隔了三层,是“影子的影子”,不具有真实性。endprint

  进一步说,柏拉图认为人性有两个部分:理性的部分和低劣的部分(变动的情感和性格)。服从理性的指导才有助于事情的解决,受低劣的那部分控制时会妨碍当下迫切要做的事情。摹仿诗人所摹仿的便是人性中低劣的部分,《理想国》中有“他会看重容易激动情感的和容易变动的性格,因为它最便于摹仿。”“他发育人性中低劣的部分,摧残理性的部分。”⑧摹仿诗人的作品滋长了听众的“感伤疲”和“哀怜癖”⑨,满足了人的各种欲念,而这些欲念“理应枯竭,而诗却灌溉它们,滋养它们。”⑩通过对理念世界的观照,人才能获得真正的知识,而艺术却迎合人的欲望,波动人的情绪,妨碍人对理念世界的观照。

  柏拉图基于他的哲学思想,从国家治理的角度否定了艺术的真实性。但是柏拉图在《大希庇阿斯篇》、《斐多篇》和《会饮篇》等篇中谈到“美本身”和“迷狂”,认为人可以通过美的形体认识到“美本身”。这里的美的形体并不妨碍人对真实界的观照,反而有助于人认识到真正的知识。

  (三)美的理念

  柏拉图在《大希庇阿斯篇》中谈论了什么是美,在整篇谈论中都在寻找“美本身”,柏拉图说:“美也是如此,它应该是一切美的事物有了它就成其为美的那个品质,不管它们在外表上什么样,我们所要寻求的就是这种美。”11文中提到美是某个具体的东西;美是恰当;美是善(最后得出“美是善的原因”);美是由视听而来的快感。这些美的定义都被一一否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美是难的”。在此篇中柏拉图没有对美下一个确切的定义,但是肯定了“美本身”的存在。在《斐多篇》中有“假定有像美本身、善本身、大本身等等这类东西存在。”12在此篇中柏拉图提出了“美本身”这个概念。柏拉图又说:“一个东西之所以是美的,乃是因为美本身出现于它之上或者为它所‘分有,不管它是怎样出现的或者是怎样被‘分有的。”13可感世界中有许多美的事物,它们之所以美是因为分有了“美本身”。最后柏拉图得出的结论便是“美的东西之所以是美的,乃是由于美本身。”14之后柏拉图在《会饮篇》中阐述了“美本身”的性质:“这种美是永恒的,无始无终,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的。”“它只是永恒地自存自在,以形式的整一永与它自身同一;一切美的事物都以它为泉源,有了它那一切美的事物才成其为美,但是那些美的事物时而生,时而灭,而它却毫不因之有所增,有所减。”15 “美本身”是永恒不变,自存自在的,一切美的事物都是由于它,这种美是一种抽象的知识,并不是显现在我们眼前的,因此它和真理息息相关,可以说这种美就是一种真,要认识到这种美就要通过“迷狂”的方式。

  (四)迷狂说

  人们“不仅想把凡是好的归自己所有,而且永远归自己所有。”16,人们都有“追求不朽的欲望。”可见人们都希望把这种真正的美和善永远归自己所有,这样人就能获得快乐,并且人对不朽的追求是在美中孕育的。

  人通过生殖实现了身体上的不朽,实现精神上的不朽则要通过“迷狂”这种方式,在《斐德若篇》中柏拉图将迷狂分成四种。第一种是由神灵感召获得预言的能力,第二种是宗教的迷狂,第三种是诗的灵感,第四种迷狂则是灵魂回忆起上界真正的美,柏拉图所重视的便是这第四种迷狂。柏拉图认为人的灵魂原本居住在永恒的真实界,当灵魂失去了羽翼就会堕落,和尘世的肉体相结合成为了人。灵魂的羽翼要通过美、智、善这些品质来培养,最终“回忆”起“绝对正义,绝对美德,绝对真知”。

  《斐德若篇》中有“人类理智须按照所谓‘理式去运用,从杂多的感觉出发,借思维反省,把它们统摄成为整一的道理。”17“回忆”便是是这样一种反省作用。“回忆”的第一阶段便从“面孔有神明相,或是美本身的一个成功的仿影”,即具体美的事物开始。《会饮篇》中详细地描述了这个过程:“他第一步应从只爱某一个美形体开始,凭这一个美形体孕育美妙的道理。第二步他就应学会了解此一形体或彼一形体的美与一切其他形体的美是贯通的。这就是要在许多个别美形体中见出形体美的形式。……再进一步,他应该学会把心灵的美看得比形体的美更可珍贵,……从此再进一步,他应该学会见到行为和制度的美,看出这种美也是到处贯通的,因此就把形体的美看得比较微末。从此再进一步,他应该受向导的指引,进到各种学问知识,看出它们的美。”18 “只有循这条路径,一个人才能通过可由视觉见到的东西窥探美本身,所产生的不是幻想而是真实本体。”19柏拉图认为要认识真正的美需从可感世界中某个美的形象开始,柏拉图一直相信理念世界的存在,但是人却生活在可感的世界之中,因此柏拉圖给了人一条通往“美本身”的道路,就是从我们的可感世界出发,这也给艺术的真实性留了一条出路。

  (五)结论

  柏拉图从美的理念出发,认为艺术和美的理念隔着三层,并不真实,之后柏拉图又从具体的美的形体开始,说明人是怎样以“迷狂”的方式从美的形体开始一步一步地最终认识到美的理念,在某种程度上肯定了美的形体的真实性。这看似两种矛盾的说法,其实都统一于柏拉图的理念论,只是一个以理念世界为出发点,另一个以可感世界为出发点。

  朱光潜说:“从表面看,他肯定艺术摹仿客观世界,好像是肯定了艺术的客观现实的基础以及艺术的形象性。但是他否定了客观现实世界的真实性,否定了艺术能直接摹仿‘理式或真实世界,这就否定了艺术的真实性。”20

  柏拉图所说的艺术是一种摹仿性的艺术,它摹仿的是可感世界中的事物的容易变动的那一方面,因此摹仿性艺术离那个永恒不变的理念世界非常遥远,即它和真理相隔甚远,甚至还妨碍人去认识真理,但是这种摹仿性的艺术与理念世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客观世界摹仿理念世界,艺术摹仿客观世界,这中间存在着一种纽带。在谈到“迷狂”的时候,柏拉图又提到人从“只爱某个美形体开始”到认识到“美本身”的这个过程,这里的“美形体”指的是爱人,是可感世界中的事物,不是摹仿可感世界的艺术,但是既然能从“美形体”中日渐窥探出“美本身”,那么在摹仿“美形体”的艺术中也是能够窥探出一小部分的“美本身”,这就是艺术的真实性所在。只是在柏拉图那里可感事物的真实性永远高于艺术的真实性,朱光潜在后记中提到“美不能沾染感性形象,一沾染感性形象,美就变成不完满的。”21“美本身”是完满的,当作为“美本身”所投影的可感事物的时候,这种事物就是不完满的,而作为投影的投影的艺术是更加不完满的。可见在柏拉图那里“现实美高于艺术美,因为现实美和‘理式的绝对美只隔两层,而艺术美和它就要隔‘三层。”22艺术是人通过体验和感受生活而创造出来的,尽管它没有现实那么真实,但是在某种层面上艺术品体现了永恒不变的美的理念,这就是艺术的真实性。endprint

  三、结语

  柏拉图所提出的问题引发了很多的思考和批判,在他之后的亚里士多德便推翻了柏拉图的“理念论”,肯定了现实世界,同时也肯定了艺术的真实性,并且认为诗比历史更具有真实性,因为诗更加能够体现事物普遍的规律和本质。

  柏拉图的思想虽然有很多争议的地方和需要我们进一步探索的地方,但它对于我们当代的艺术也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当他批判摹仿性艺术满足人低劣的那一部分的时候,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当代是有那么一种所谓艺术的艺术存在,这种“艺术”只是迎合人的欲望,比如一些媒体报道的文章,低俗的电影等等。这种“艺术”并没有美的价值,它与真正的美相距甚远,只在人欣赏完之后,人的欲望一旦满足,这种“艺术”便被消解了。而那些经典之作,经历了很长一段历史之后依旧留存至今,我们依旧为其感叹和沉醉。这些经典之作为何能流芳百世,想必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它们之中隐藏着永恒不变的真实界。

  注释:

  ①(英)鲍桑葵,张今(译).美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19.

  ②古希腊罗马哲学:第103页.出自亚里士多德:《论灵魂》.第一卷,第二章.页404a-405a.

  ③同上书,第104页.出自费罗培门:《论灵魂》,第71页.

  ④(英)鲍桑葵,张今(译).美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20.

  ⑤(英)鲍桑葵,张今(译).美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21.

  ⑥(希腊)柏拉图,朱光潜(译).柏拉图文艺对话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67.

  ⑦同上书,第69-70页.

  ⑧同上书,第80-81页.

  ⑨朱光潜在《西方美学史》中解释:“感伤癖是‘要尽量哭一场,哀诉一番那种‘自然倾向。在剧中人物是感伤癖,在听众就是哀怜癖”.

  ⑩(希)柏拉图,朱光潜(译).柏拉图文艺对话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81.

  11同上书,第178页.

  12同上书,第176页.

  13同上书,第177页.

  14同上书,第177页.

  15同上书,第249-250页.

  16同上书,第243页.

  17(希)柏拉图,朱光潜(译).柏拉图文艺对话集[M].北京:商务印书館,2013:116.

  18同上书,第248-249页.

  19同上书,第250页.

  20(希)柏拉图,朱光潜(译).柏拉图文艺对话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316.

  21同上书,第320页.

  22同上书,第321页.

  参考文献:

  [1]柏拉图.朱光潜(译).柏拉图文艺对话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2]John M.Cooper editing.Complete works of Plato[M].America:Hackett publishing company,1997.

  [3]北京大学哲学系主编.古希腊罗马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

  [4]朱光潜.西方美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5](英)鲍桑葵,张今(译).美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

  [6]邓晓芒,赵林.西方哲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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