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 要:中国传统插花艺术在明代达到鼎盛阶段,插花不仅得到普及,而且还产生了三部中国传统插花艺术史上的专著:高濂的《瓶花三说》,张谦德的《瓶花谱》,袁宏道的《瓶史》。这个时期的插花艺术呈现出自然的抒情、优美朴实的表现、淡雅明秀的色彩、简洁的造型诸特点。道家美学对这些特点的形成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关键词:自然;简淡;自然人性论;插花艺术
中图分类号:J527;K876.3 ? ? 文献标识码:A ? ? ? ?文章编号:1005-5312(2016)32-0114-01
中国传统的插花艺术有着悠久的历史,六朝以前是萌芽阶段,六朝时期是初级阶段,隋唐五代时期是普及、发展、兴旺阶段,宋元时期是繁荣昌盛阶段,到明清时期达到成熟、完善的鼎盛阶段,清代以后进入停滞衰退阶段,直到近几年才日渐恢复。插花艺术在明代不仅得到普及,而且还产生了三部中国传统插花艺术史上的专著:戏曲家高濂的《瓶花三说》(收录在《遵生八笺》之《燕闲清赏》卷中),画家张谦德的《瓶花谱》,文学家袁宏道的《瓶史》。特别是《瓶花谱》和《瓶史》,被誉为中国传统插花典籍中的双璧。本文将主要依据这三部著作来进行论述。
中国传统插花艺术是中国古代文化的一部分,深受各家哲学美学和宗教思想的影响。其中,道家美学作为唯一能与儒家抗衡的力量,以其直通艺术境界的精神,从产生之日起就对传统的各门艺术发生重要影响,插花艺术自然也不能例外。明代的插花艺术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是集大成的时期,很多指导思想和审美原则都对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为中国传统插花艺术自成一派做出了突出贡献。这一时期的主要特点是,强调自然的抒情,优美朴实的表现,淡雅明秀的色彩,简洁的造型。道家美学对这个时期插花艺术的影响主要有。
一、师法自然的影响
道家尚自然,重视天人关系的和谐。《老子》第二十五章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之道是宇宙的本体,美在自然。
中国传统的插花艺术也和其他造型艺术一样,崇尚自然,师法自然,人工与自然结合,“虽由人作,宛如天开”。在处理花材的时候,对每一个花枝,每一片叶子都要依其自身的曲直、俯仰作巧妙安排,而不能强行更改其形态。虽然有一些花材确实需要修剪,或进行其他的特殊处理,但也不能留下人工的痕迹。一个作品完成后,要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充满蓬勃的生命力,毫无刻意造作之感。师法自然的同时又要高于自然,而不能是对自然的简单抄袭,作品要成为大自然的浓缩,更要成为大自然的升华。
张谦德的《瓶花谱》在讲到插花技巧的时候说,如果插两个花枝,要有高有低,使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天生就长在一个花枝上;如果两个花枝的方向相反,就要先摆弄成自然生成的样子,绑定之后再插。袁宏道的《瓶史》说:“花之所谓整齐者,正以参次不伦,意态天然,如子碾之文随意断续,晋莲之诗不拘对偶”。所不同的是,张谦德注重形式的自然,而袁宏道追求实质上的自然,所以他反对用绳子绑缚花枝,以免在此处有生硬之感。
二、自然人性论的影响
道家的自然不仅包含外在的自然,也包含内在的自然。《老子》第十九章提出了“见素抱朴”的观点,老子接素丝和朴木来比喻不加任何人为的巧饰、拘束与扭曲的人心的自然状态。到明代,道家的这种人性观渗透进张扬人性,重视真情的思潮中,这就是在王阳明心学的影响下,出现的自然人性论的美学思潮,当时人们的审美情趣深深地受到了这一思潮的影响。
插花艺术重在一个“趣”字。高濂谈绘画的时候,提出了“天趣·人趣·物趣”的说法,在《瓶花三说》“瓶花之宜”中也用到了这个说法;袁宏道在说文学的时候,就强调这一个“趣”,而且指出,趣要得之自然:“夫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者浅,当其为童子也,不知有趣,然无往而非趣也”。强调趣得之自然,得之童心,也就是得之性灵,得之真情。这种思想倾向在《瓶史·十好事中》也有明显的表现。
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说:“是以秉心养术,无务苦虑;含章司契,不必劳情也”,虽然说的是文学,但这个道理对插花艺术来说也是一样的。插花作品的神韵意趣不是强求得来的,否则就免不了有生硬做作之感。神韵意趣要得之自然,就需要对花材的形态特征、生态习性仔细观察,细心感受,要倾注人的情感。翻开《瓶花三说》、《瓶花谱》和《瓶史》,处处显示着作者对各种花材的熟悉,字里行间都充溢着作者对花的深情厚爱,在他们眼中,花草是有感情有灵性的东西,甚至,花草就是他们的个性、情感的外化之物。这样作品才能达到以有限之形象表达无穷之意蕴的景外之景、弦外之音。一景一物间,使人的情感与性灵毕露,并且使这种情感上升到宇宙情感,表现出生化天机的微妙。插花艺术能在明代达到鼎盛,自然人性论的美学思潮功不可没。
三、简淡风格的影响
明代对简淡风格的推崇首先表现在绘画方面。松江画派的创立者董其昌提出了“南北二宗”说,认为水墨山水是南宗,青绿山水是北宗,而且认为南宗高于北宗,水墨山水画备受推崇。不管是插花艺术还是园林艺术,绘画理论都对它们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如南朝齐梁间画家谢赫提出“六法论”,后来这“六法论”也成了插花艺术的重要原则。明代的简淡风格也成了当时插花艺术的指导原则。
插花的章法,在比例适当的前提下,宜疏不宜密。张谦德的《瓶花谱》明确指出,就一瓶花而言,插花的种类只能有一两种,忌过于冗杂。但秋花不受此限制,秋花“因多属草木,本身颇有含悲及萧瑟感,多插不俗”。高濂的《瓶花三说》的说法与张谦德一样:“花取或一种二种,蔷薇即多种亦不为俗”,因为蔷薇在秋天开放;又说:“最忌花瘦于瓶,又忌繁杂”。袁宏道的《瓶史》说:“种花不可太繁亦不可太瘦,多不过二种三种,高低疏密如画苑布置方妙置”。这里,张谦德和袁宏道的说法基本一致,主要是针对书斋的插花而言,这可以看作文人插花的一个典型代表(插花艺术如果按表现的主题和意境,可以分为很多类,文人插花是其中之一,在明代最为流行)。如果是堂屋的插花,由于堂屋的空间比书斋大,所以插花的数量会略多一些。但不管是堂屋的插花还是张谦德特别指出的秋花,都是在中式插花的范围内比较的结论,如果和西式插花相比,即使是堂屋的插花和秋花也没有那种五彩缤纷、绚烂夺目的效果。
中国传统的插花艺术很讲究对花材的线条的运用,特别是明代,不倚重繁富的色彩,而善用花枝本身的线条来造型,通过为数不多的几根线条表现神韵意趣,展现出一叶一世界、一花一乾坤的艺术境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在选择花材上用些心思。除了线条,选材还要考虑到花的寓意,这样才能在简洁的造型中尽可能表现出丰富的意蕴。《瓶花三说》、《瓶花谱》和《瓶史》三部作品都用了不少篇幅来讲选择花材的问题。高濂认为:“折花须折大枝,或上茸下瘦,或左高右低,右高左低,或两蟠台,偃亚偏曲,或挺露一干中出,上簇下蕃,铺盖瓶口,令俯仰高下,疏密斜正,各具意态,得画家写生折枝之妙,方有天趣。若直枝蓬头花朵,不入请供”。张谦德也认为,选择花朵时要注意对称、平衡、姿态的曲折,不可一枝直干,又花朵蓬松。袁宏道的《瓶史》“品第”这一节都在讲选材的问题。
在师法自然、自然人性论、简淡风格三者之中,师法自然是根本。师法自然不仅指形式,也指人的心境和性情。
老子讲自然之道时说:“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又说“大象无形”。无论是画还是插花艺术,要表现这样的自然之道,就只能最大限度地舍弃枝叶,用俭省的笔墨或线条把最内核的精神传达出来,表现其神姿澄澈之美。
《老子》中多处提到“清”字,道是清静无为的,生活是恬淡清静的。“清”与“绮丽”“雕饰”相对,它不仅是一种艺术风格,也是一种超越的境界,唯有简淡的风格才能表现出这种“清”的境界,简则清,淡则清。不需要丰富的色彩,太多的色彩是“繁”,距离自然之道就远了。
师法自然、自然人性论、简淡风格就这样连成一体,形成了明代插花艺术自然朴实、淡雅明秀、优美简洁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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