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北京100089)
从速度奇观到精神意向——论延时摄影的美学理念
黄媛媛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北京100089)
延时摄影是一种能够将时间压缩的影像创作方式。本文着重阐述延时摄影的快速影像效果在美学框架中的深层语义,并深入分析其动静结合的画面构成中蕴含的时间哲学,最终得出结论延时摄影输出的高速运动和动静对峙都意味着在现实之上的超视点的存在,反映的是人们对日常实践进行重构的愿望。
延时摄影;快速影像;超视点
速度,是注解一个时代的标志。追求高速、高效是当下时代生活的一个,哈维在《后现代的状况》一书中明确提出,“审美实践与文化实践对于变化着的对空间和时间的体验特别敏感,正因为它们必需根据人类体验的流动来建构空间的表达方式和人工制品。”①因此,当速度崇拜已经写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影像也必然产生了快速书写的信条。延时摄影就是快速影像的一种,它通过程序设置以较低的帧率(电影一秒钟有24帧图像,较低的帧率通常指一秒钟不多于2帧)拍下单帧图像,然后用正常或者较快的速率播放的快速影像方式,完成这种画面效果需要摄影和剪辑的协同合作。延时摄影的画面效果就是将较长时间内的影像压缩为一个较短的流程,因此车水马龙、风起云涌这些带有夸张色彩的奇观场面就在延时摄影中轻松实现了。
一、延时摄影中“动”的语义
没有引进数字技术时,早期电影在前期拍摄时使用低速摄影(以低于每秒二十四格的标准速度),放映时采用正常速度执行即可实现“快动作”效果。“快动作”适合表现荒诞、滑稽的场面,后来随着影视艺术向纪实美学的靠拢,这种动作由于过于僵化古怪而淡出屏幕。在数字时代“延时摄影”成为“快动作”的一种升级形式,人们转而应用编程的方式对“快速”影像进行更加智能的开发。延时摄影相当于在传统特技不停机拍摄的连续性素材中,每秒钟抽取一帧或者在更长的时间单位中抽取一帧,然后进行组合播放。在这个过程中,程序预置的拍摄间隔消除了不间断拍摄时高成本的胶片投入,因此延时播放更适合表现需要长时间完成的动作事件,比如说花蕾绽放、细胞分裂、一天中光线的流转等。如果一个花蕾完全绽放需要72小时,那么采用延时摄影记录花朵绽放的过程只需每半小时拍下一个画幅,共计144个画幅,然后再将所有画面以每秒24幅的频率顺序放映,即可在6秒钟之内重现花朵开放3天3夜的全过程。延时摄影通常采用全景、远景景别以便容纳更广阔、更丰盈的主体运动轨迹,因为主体的运动轨迹是形成图像时间性的重要表征。相比文字、绘画等表达方式,影视图像与现实之间呈现的是新的映射关系,图像传达的是更真切的力量,美国学者斯蒂芬·普林斯称之为“感知真实”②,就是在这种感知真实性的基底下,须臾间花开、一瞬成古今的实现就更加具备超越自身的震撼,形成了从事理到影像的复合奇观。
延时摄影塑造了时间的压缩形态,这种对“一瞬间”奇观的经营,表达的是人们对速度的向往和对自然的驾驭。快速,是技术时代的价值准则。“几乎所有的技术发现和状态都与获取或节约时间有关,它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克服‘慢’,提高速度。”③整个世界被绑在了车轮和马达上运行,速度带来了新的社会精神和文化航道。更迅速、更猛烈被认为是新时代能量倾吐的方式,体验超越是速度带来的最大红利,肉身行走在生活的地面上,灵魂却早已跃跃欲试地伸进未来。在这种种跨越中,人们感受到的“有机世界的统一”④和“力”的增长。当没有图像介入时,人们对“统一”的认识只是在概念性的,假如人们在几秒钟之内亲眼目睹了一个植株从发芽到枯萎的全过程,意识到的不止是生命的历程感,还有植物在命运过程中种种富于表情和涵义的姿态,它在伸展,在攀援,在摸索,在寻找支撑点,这些动作的连续能够表达出盼望、执着、成功和失落的一连串“人化”的神情。过程的压缩,使被摄体在“人为”的速度中表达出了所有生物的统一行为和“心理”,进而自然成为一个和融的整体。人们在用技术去打探世界,统一自然的同时,其潜在心理是用技术规则将客观世界纳入人文社会中,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在释放“力”,体验“力”的快感。
二、延时摄影中的动静交锋
在延时摄影的表呈形态中,还有一种奇幻的时间印象是一边营造凌驾于生活之上的速度感,一边记录一个一直静止的形象,形成动静之间的映衬。例如,画面中前景处是飞驰成线的车流,后景中是一座默然挺立的建筑。中国大型纪录片时代的发轫之作《故宫》,大面积使用了这种图像形式的延时摄影技术。该片对高清数码摄影机的内置菜单进行调试,置入了一个延时板,使纪录片拍摄获得了逐格摄影能力。摄影机长时间对准故宫宫殿及殿前天空中的浮云,延时拍摄后出现的就是岿然不动的宫殿前云影变幻莫测,或者是静默的宫墙上光影顺次流转,以及挺立的门柱上光线的明暗推移。这些镜头的语义是故宫打量并容纳着每一段家国往事,饱尝岁月,历经沧桑,依旧宠辱不惊。画面中相对静止的建筑不仅仅是一种构图元素更承担了重要的表意功能,它充当了时间的见证,是所有速度现象的接收者和吸纳者。一方面,静止物为超速行进的对象提供了加速的起点,表现速度不一定要一味走向速度的极限,因为“速度感之为‘意志里的诗’非计时器和里程表能够测量的,动静对望恰恰是在用对象之间内部涌动的意志”⑤去深挖其象征意义,进而在更高的美学层面进行呼应和支援。那么,从静止物的一端——故宫去思考,故宫的静更加突出了它的见证性和经历感,于是,时间表征物(云层、日光等)的飞速流转主要表现的是故宫建筑的稳定性,或者说若将快速涌动的云团和顷刻间升落的日光看作是用影像的方式对自然时间的改写,那么,静止的故宫则更代表着一个超脱于“时间”之外的对象。也就是说,云层和日光的影像把时间变动了但在本质上并没有否定客观时间的运行秩序,它们只是在用过程加快的方式演绎和顺应着时间进程,而恰恰是一直处于静止的建筑能够被认为是对客观时间更彻底的解构。静止物的存在意味着一个假定性时空法则的成立,这个脱离客观实在的时空通常被认定为属于人的主观性假定时区,也即存在于创作者或者观看者内心意念中的一种时间次序。在这个时空中盛放的只能是人们难以在理性世界中存活的主观期许,这种期许抑或可以看成是对永生的向往,抑或可以认为是观望万物的天地视点(或上帝视点)。由此推展开来,我们将《故宫》中的画面置换为“中国拥有社交媒体以来最被热议的韩剧”《来自星星的你》,这种象征则获得了更精准的验证。剧中来自外星的都敏俊在马路上得知回到自己星球的时机来了,紧接着镜头拉开,都敏俊僵直地站在马路中间,路边的行人和车辆飞驰而过。这个运用了延时摄影的镜头既表现了滞留在地球400多年的都敏俊得知归期后内心的震动,也在运用异质化的速度重申来自不同星球、不同时间系中的都教授的身份特征。
从这个场景继续推衍,我们还可以联想到在很多影视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场景,例如一个迷惘的人站在马路中央,身旁车辆、人群川流不息。这些电影不一定都有表达来自不同星系时间的需要,但是用延时摄影的异质化速度图解画面主体的心理状态却是它们共同的表达目的。人心是个复杂的宇宙,在其时空维度上,我们可以认为这是一个与客观时空存在偏差,更加放任恣睢的系统。从本质上说,艺术被认为是“心像的摹本”⑥,文学凭借用文字描写的方式进入人物内心,影视艺术必须借助视听语言设计模拟人物心理,而心灵语言是抽象、迷离、飘渺的,于是带有奇观性的影像成为投射人心的重要语言。
总体观之,延时摄影的两个特点高速运动和动静对峙都意味着存在一种凌驾于现实之上的超视点。这个超视点在直接动因上与科技和社会的深层进程相关,本质上反映的是人们要支配和重构自然世界的愿望。
★本文为北京市大学生科学研究与创业行动计划——《影视剪辑艺术新发展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504160219。
注释:
①戴维·哈维(美),阎嘉(译).后现代的状况[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255.
②斯蒂芬·普林斯(美).真实的谎言:知觉现实主义、数码影像与电影理论[M].克里斯蒂安·麦茨,吴琼.凝视德快感[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213.
③吴国恩.现代化之忧思[M].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3:122.
④鲁道夫·阿恩海姆(美).艺术与视知觉[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528.
⑤张大春.小说稗类[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95.
⑥简·艾伦·哈里森(英),刘宗迪(译).古代艺术与仪式[M].北京:三联书店,2008:124.
J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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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6)11-012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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