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深沉,月如水,云洛总是在这种夜影里,对着白色的灯管,白色的墙壁,读一些文字,也写一些文字。
有太阳的日子里,柳边说阳光是残忍的。
清晨鸟儿出巢的时候,叶儿说成长是一种惨烈的代价。
二
叶儿将头发披散开来,用手略略拂了两下,在穿衣镜面前转了一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很柔美的微笑。她突然就觉得今天的太阳出不来了,而其实,外面早已艳阳高照。
叶儿在中心公园的时候碰到柳边的时候,柳边正斜靠着栏杆望着青绿色的水面发呆。柳边不喜欢阳光,如同叶儿不喜欢成长一样。
“头有些痛”,柳边将头靠在叶儿的肩上。暖暖的风从水面上吹来。
“这个七月大概不会有结局了。”
“没有开始当然不会有结局。”
柳边的头偏了偏,燥热的空气里,风带动着她的头发到了叶儿的嘴角。叶儿突然有些心烦,“这鬼天”,她抱怨着,突然想起了那个老是爱将头枕在她肩膀上的男孩子,六月快要过去了,也许应该和他有个告别仪式了。
三根指针叠在一起的时候,闹钟响了。云洛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洗水间,把脸埋进冷水里两秒钟,然后抬起头来,抓过干毛巾擦一把。柳边走进来开始整理房间不时地抱怨,“不要总是拼到黎明才睡,这样很伤身体。”云洛笑一笑,拉着柳边出去了。
三
我不知道人家怎样看我,突然间,我很开心,我在一边走路,一边和世界玩捉迷藏,它找不到我的方向,我也同样看不清楚它。每天我坐在一片空荡的白色里,看那些文字,写那些文字的时候,心境如同掉进一个美丽的梦里,很美却又很虚幻。
柳边说阳光是残忍的,叶儿说成长是一种惨痛的代价。我的心很痛,我不喜欢阳光,不喜欢成长。可世界需要阳光,我们每天都在成长。二十年了,记忆总还停留在昨年的昨年的昨年的那个初春的早上,仿佛一切都应该从那里重新来过。
我熟悉雀巢咖啡的浓烈香味,熟悉深夜里惨烈的蛙鸣和阴寒的残月,也熟悉那些柔靡残碎的文字。可我不熟悉二十岁该有的幻想和娇媚。我总是固执地感觉到自己还是十七岁,所有的前路都应该从那里开始,然后我要留下自己的脚印。
我挂断了母亲打来的电话,我知道她一直都不放心我,她希望我长大却又害怕我长大。她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我所熟悉并且狂热痴迷的那些文字,以及文言文辞里那些间或美艳间或沉稳的方格。我很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谈论爱情,谈论男人和女人,如同我讨厌这个城市里所贯有的车水马龙和霓虹闪烁一样。
母亲终于答应不再干涉我的私生活,不论二十岁,三十岁。这个夜晚,温度在瞬间降下来。我站在阳台上,吹阴冷的风,看阴寒的夜空,直到夜阑人静,泪流满面的时候,我跑回洗手间去照镜子。水磨镜前那对黑色的瞳仁里,我又看到柳边回首的笑影。
四
叶儿站在云洛身后,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做了个柔美的微笑,水磨镜里映出来的那张笑脸格外迷人。
“还记得你第一次读《品花宝鉴》时的心情吗?你得尽量小心一点。”
“我想起第一次和她唱《十八相送》的那个春天。”
叶儿不喜欢柳边,如同不喜欢她已经Bye掉的那一打男友一样,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云洛会喜欢柳边,也许,云洛也不明白吧。
五
“柳边,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云洛,叶儿说她已经换过一打男友了,你呢?”
“我一个男友也不曾换过,可是我却已经换掉了一十三个女友。”
“明天就要走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十八相送》,想再和你唱一曲《十八相送》。”
六
其实我一直都在喜欢悲剧,喜欢悲剧的悲怆,如同喜欢我心情的悲怆一样。有些路是走不到头的,可我一直在走。
西天的云一层一层叠起来,向南天涌去,终于挡住了阳光。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