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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潇湘馆环境与林黛玉性格的统一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艺生活·中旬刊 热度: 19707
王蕾

  (青岛大学文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

  浅析潇湘馆环境与林黛玉性格的统一

  王蕾

  (青岛大学文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

  本文以《红楼梦》中林黛玉所居住的潇湘馆环境为背景,试图通过分析潇湘馆的庭院景观和植物意向(以竹意向为代表),来综合探讨林黛玉的典型性格与其所居住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

  林黛玉;潇湘馆;环境;性格

  在叙事类文学作品中,人物性格的塑造与周边环境通常是密不可分的,人物的活动需在一定的环境下展开,“环境是孕育人物性格的土壤”。有一些作品,如《牡丹亭》、《长生殿》、《西厢记》等,更是直接以事件发生的具体环境来命名,由此可见环境对塑造人物的重要作用。而作为文学巨著的《红楼梦》更是一部将人物性格与环境完美结合的典范之作。作者在书中不仅建构了“天上人间诸景备”的大观园,而且还结合人物的性格、命运精心构筑了许多庭院,诸如怡红院、蘅芜苑、秋爽斋等,而其中最耀眼的一处无疑就是潇湘馆了。作者赋予了潇湘馆有如林黛玉一般的忧郁与清幽,让林黛玉在潇湘馆内对月伤神,对竹吟诗,潇湘馆和黛玉一起品尝着爱情的甜蜜,又一同体味着命运的凄楚。可以说潇湘馆已经成为林黛玉的化身,它与林黛玉达到了物我交融的神化境界。

  《红楼梦》中对潇湘馆的首次描述出现在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中,贾政带领众宾客为刚建好的大观园题匾额对联,“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众人都道:‘好个所在!’于是大家进入,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间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面对如此景色,就连贾政也是赞不绝口,说:“这一处倒还好,若能月夜至此窗下读书,也不枉虚生一世。”

  这段文字对大观园进行了全景式的描写,很明显,院中景物竹、梨花、芭蕉、竹荫、苔痕、石子甬路等文学意向并非作者无意为之。我们都知道,中国是一个文化悠久的“史国”“诗国”,而《红楼梦》更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部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文化小说”。潇湘馆环境描写所涉及的景物与植物在我国传统文化领域中都有特定的象征意义,被传统文化赋予了特定的感情色彩,可以说这些景物都有特定的“文化性格”,它们有着强烈的情绪暗示效果。所以当我们看到潇湘馆描绘中的某种物象时,马上就能联想到它在古典文化中的相关意蕴。曹雪芹便充分运用了这些物象所负载的民族文化审美意蕴,从而加大了文中的信息含量,使读者得到更为内涵的审美享受。此外,潇湘馆富有象征意义的景物描写与林黛玉性格和心境高度一致,它对读者深入理解林黛玉形象和性格具有指向性的作用。可以说潇湘馆的景物为“形”,林黛玉性格是“神”,形异神同,所以潇湘馆景物描写也就是对林黛玉的心理进行外化描写,作者借潇湘馆景物描写这个载体成功地塑造了林黛玉的精神世界,让我们走进了黛玉的内心。

  下面,我们来重点分析一下潇湘馆中的“竹”。在作品中,宝玉给潇湘馆题名“有凤来仪”,并题有一联“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后来宝玉又奉元妃之命作诗咏“潇湘馆”:“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迸砌防阶水,穿帘碍鼎香。莫摇分碎影,好梦正初长。”如果说对联写的是内景,那么题诗则写的是外景,这里既有内景,也有外景,内外景结合,写出了“潇湘馆”的一大特点:“清幽”。而这一特点也正是林黛玉看中潇湘馆的原因:“我心里想着潇湘馆好,我爱那几根竹子,隐着一带曲栏,比别处幽静些。”而形成潇湘馆的“清幽”这一特点的原因是什么呢?答案就在于那竹林。林黛玉之所以选择了这个处所,就是因为它的幽静,具体条件是翠竹、曲栏,正是它们才造成潇湘馆幽僻、寂静的气质。曹雪芹对潇湘馆房舍的结构、道路的式样、游廊的形状、泉水的流向、花木的特征、室内的家具,都描绘得简明而清晰,一个雅致、恬淡、幽静的处所呈现在人们面前。对这个环境,林黛玉更爱的是爱那几根竹子和一道曲栏,因为那孤标傲世、宁折不弯、一尘不染的翠竹,正是林黛玉愤世嫉俗、叛逆形象的象征;那一道在翠竹掩映下的曲栏,也正是她寂寞自处、迎日送月、孤单悲凉、抑郁忧伤时少不了的去处。在三十七回写到探春给林黛玉取雅号的时候写道:“当日蛾皇女英洒泪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她住的是潇湘馆,她又爱哭,将来她那竹子想来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以后都叫她做‘潇湘妃子'就完了”。黛玉低着头不言语,可见这个称号正中她下怀。

  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竹子象征着高风亮节,高洁中带着儒雅,含蓄里透着孤傲。曹雪芹继承发展了这一传统文化意向,用竹为黛玉传神写照,竹的神韵、竹的外形,无一不与黛玉交融、重叠。当然,潇湘馆的“千百竿翠竹”并不是作为静止意向一成不变的,曹雪芹用竹声、竹影、竹形、带雨的翠竹等流动的来衬托黛玉变化的思绪与心境。竹意向的象征意义与林黛玉的命运遭际达到了高度契合。

  此外,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对潇湘馆环境的描写,是随着林黛玉人物情感的变化,故事情节的发展以及四季景物的转换而多次渲染,逐步深入的。在同样的景色下不同的感情得到的是不一样的意境,有时明媚,有时幽怨,有时哀愁,有时凄惨,人物的性格和心境始终作用于园林环境,从而产生了不同的园林意境。

  一开始宝黛二人两小无猜、同起同坐,这时的黛玉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在主人这样气质的影响下,整个潇湘馆也是花光柳影、鸟语溪声,笼罩在一片轻松明媚的春光中;后来因黛玉因不了解宝玉的真心,不肯示以真情,这时产生的误会让黛玉心情愁闷、郁郁不乐,这时潇湘馆那“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湘帘垂地,悄无人声”的清幽景象,又暗暗透着一缕幽香和情不自禁的细细长叹;在后来宝玉大承笞挞,黛玉为之痛彻肺腑,又不敢于众人一起去看宝玉,只好“独立在花荫之下”,遥望着怡红院,这时黛玉对宝玉伤势的担心,对自己命运的感慨,又使潇湘馆在寂寞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怨;最后她面对强大的封建势力而不能主宰自己的婚姻,她无力抗争,落花与眼泪成为她命运悲苦的象征,这时黛玉的心已死,所有的景色在她的眼中亦失去了色彩,于是潇湘馆变的“落叶萧萧,寒烟漠漠”。

  潇湘馆始终贯穿着一种忧郁的情调,这与林黛玉在贾家的不幸遭遇以及郁郁寡欢的性格相一致。正如她那首著名的《葬花词》所描写的:“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又如另一首《桃花行》所说:“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这些诗句都是黛玉特定身世、特定心情、特定环境中的自然流露,也造就了潇湘馆的独特韵味与意境,让它成为林黛玉的精神象征和化身,在读者的心中永远定格。园林审美通常是与感知、想象、情感等各种心理因素相联系的,它会包蕴在特定情感之中,所以在潇湘馆中无论是景中写情,还是情中写景,都达到了“思与境偕”“神与境合”“意与境会”的境界。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也。”这个“境”,指的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意境,而王国维的这句话正是倡导了主观感情与客观外物的统一。曹雪芹对潇湘馆环境的描写,正是以丰富和深化人物性格为目的,使林黛玉的主观情感与潇湘馆的外部环境,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总而言之,《红楼梦》中潇湘馆环境与林黛玉性格的结合堪称完美。从那丛摇曳多姿的竹子里我们看到了林黛玉婀娜的身形,从婆娑的芭蕉叶里我们看到了林黛玉孤单的影子,从那充满绿意的环境里我们看到了林黛玉的气质,从那曲折回环的流水里我们看到了林黛玉的优雅。潇湘馆与林黛玉并不是相分独立存在的两个部分,而是相互交融在一起,这让我们分辨不出哪个是潇湘馆,哪个是林黛玉。

  [1]曹雪芹(著),邓遂夫(校).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校本[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

  [2]胡小伟.大观园[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1.

  [3]曹林娣.中国园林文化[M].北京: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

  [4]潘富俊.红楼梦植物图鉴[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5.

  [5]周武忠.心境的栖园[M].济南:济南出版社,2004.

  I207.411

  A

  1005-5312(2015)17-00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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