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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中的女性意识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艺生活·中旬刊 热度: 19131
邹莹

  (西北大学,陕西 西安 710127)

  《细雪》中的女性意识

  邹莹

  (西北大学,陕西 西安 710127)

  日本作家谷崎润一郎的代表作《细雪》讲述了战争期间的日本社会中的关西四姐妹一家的生活。以往对这部作品的解读多以女性形象分析为重点,这也是作品本身所具有的一大特色。尽管四姐妹都具有自身独具特色的美,但研究者都往往以四妹为三姐的一个陪衬。这种研究角度实际上既来自于作品的叙事视角,也来自日本独特的女性文化。

  细雪;叙事视角;女性崇拜

  《细雪》着重描述了关西四姐妹:鹤子、幸子、雪子、妙子。这四个女性人物形象各不相同,典型地继承了日本女性崇拜的文化传统。鹤子作为长姐,一方面扮演了经验当中长姐的慈爱、教育的角色;另一方面,又具有传统女性保守、怯懦、迂腐,做事拖拉的特点。幸子作为二姐,而且也作为作品的窗口人物之一,呈现在读者眼前的形象要完美的多。雪子作为家中老三,尽管不善言谈,待人接物的社交能力非常微弱,却具有诸多美德。比如照顾病人的那份牺牲精神、对幸子女儿的母爱、对世俗的宽心大度。可以说,雪子是作为日本古典美的极致代表而存在的。相对于雪子,四妹妙子则恰恰相反。她要做一位职业妇女,讲求自由,极力抵制长房对她的规范,以至于最终走上了暗淡的道路。

一、“细雪”——红白玫瑰

谷崎润一郎为自己的作品取名《细雪》,实际上就隐含了对自己作品重点的一个归纳。相对于作品中的四位女性来讲,雪子和被称为“细子”的小妹妙子就成为女性当中的重点人物,尽管二姐幸子的篇幅所占更大。作品中的雪子具有强烈的母性情怀,并且在生活中隐忍坚韧,这种美德其实是日本民族对女性最大的赞扬点,这也是雪子被评论者称为“永恒的女性”的一大原因。这样的女性在中能够起到稳固整个社会的架构的作用,这也是为何日本这个民族在经历任何大风大浪时都不至于发生像今天的中国这样严重的社会混乱的原因之一。而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儿——妙子的性格则与雪子呈现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情况。正如某些研究者所言,她体现了作者谷崎润一郎在《阴翳礼赞》中的美学观点“”,瞬间光亮,却随即暗淡。就如张爱玲对女性的两类分析:“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尽管张的重点不同,但还是可以做一参考。但实际上这样的解读多少对四妹妙子这个人物十分不公。

  作品中对雪子的描述开始于一次相亲,导致这次相亲失败的始作俑者就是妙子。由于妙子生活不检点,与启哥儿私奔。可以说,从这之后,妙子就背负了重大的家庭包袱。实际上,一方面,她的私奔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妙子之所以成长成一个叛逆的女性,从近处讲,来自于她与姐姐们相比,家庭的辉煌已经不能称之为背景,而只是一个背影了。随着父母的死亡,姐姐的出嫁,她所能得到的爱实在是太少了。一般来讲,一个叛逆少女的身后一定有一个缺爱的家。从远处讲,在日本新旧交替的时代,她相比于曾受庇于传统贵族时代的雪子来说,在价值观念上更倾向于后起的市民实利主义。但又由于姐姐们的影响,她又不能完全摆脱传统的风俗礼教,因而她处于一个夹缝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她有这样的行为其实情有可原。而且这个私奔事件实际上也没有那样严重,姐夫的错误行为又恰好再次渲染了整个事件。

  另一方面,妙子的私奔真正影响到雪子的最多也只是雪子的第一次相亲。而细细思考我们会惊讶的发现,尽管并非有意,雪子阻碍妙子的地方实际上更多。首先,看似是妙子一直在耽误雪子的婚姻,但实际上雪子是在耽误妙子的婚姻。由于背负巨大的精神包袱,妙子当然不能再试图打破家庭的伦理规范——先于雪子结婚。雪子的不婚逼着妙子也只能不婚。而雪子本人又无意于结婚。因而最终无论妙子是否有意想以未婚先孕逼迫大家成全她的婚姻,都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以至于让幸子说自己想起她的丑恶嘴脸就满腹愤懑。其次,妙子的私奔本身实际上只是少女的无知错误,却由于与雪子的婚事恰好撞在一起而成为轰动整个家族的大事。所有人实际上从此时开始就已经将她定性为一个不良少年了。这种将本质主义生活化的现象其实相当可怕。由此,妙子已经失去了改过自新的机会,其实也没有人给她这次机会。也许家族本身也并未给她留下什么嫁妆费,所有人都认为将她扔出去她也能自己活下来。雪子最终将要结婚的时候都已经三十五岁了,身后的嫁妆摆满了整个屋子。而此时的妙子也已经三十出头的年纪了,可从没有人给她张罗过相亲,她也没有那么金碧辉煌的一屋嫁妆。如若不是自己为自己谈婚论嫁,妙子恐怕要结婚也在雪子的三十五岁之后了。对妙子的所有污点的指责实际上只能说明对积极进取型女性的偏见。

  可以说,两者命运和结局的巨大差异也正体现了作者的女性观念——对日本传统女性的推崇和对这类叛逆女性的反对。研究者实际上也多容易接受这一评价标准,对文本中的女性形象进行了类似的解读。

  而造成这种解读结果的另一重要原因,就是文本设置的叙事陷阱。

二、叙事陷阱——幸子的目光

《细雪》的叙事视角采取了全知与限知相结合的方式,其中尤以幸子的第三人称视角为主,再加上长篇的直接引语和自由直接引语、书信等构成了一幅相对全知的画面。在《细雪》的叙事特色中,尤其重要的要数其叙事视角。也就是如很多研究者所说的,作品是以二姐幸子的视角为主的。幸子作为窗口人物的作用就表现在,她的观念和她的身份极为吻合,同时也比较容易对雪子和妙子做出褒贬评判。

  之所以我们读完作品会得出喜爱雪子,讨厌妙子的印象,正是因为这个印象时通过幸子巧妙的转给读者的。

  一方面,幸子作为家庭中的老二,下面有两个常驻在此的妹妹。在姐姐眼里,乖顺的妹妹雪子当然更受欢迎。另一方面,幸子尽管比起大姐鹤子来说开明很多,可是她在心理上仍旧是一个传统的贵族女性。妹妹妙子的世俗风格很让她头痛,尽管还没有到大姐对待妙子重病的那种极端厌恶,但已经离此不远了。对于姐姐幸子来说,妙子的幸与不幸不是关键,而是是否会伤害到她们的家族荣誉才是关键。妙子自身能够冲破陈旧的等级障碍而与板仓相爱,可是在板仓和起毫无能力的启哥儿之间,姐姐们立马催促她与启哥儿结婚。对于妙子的爱情,叙述中总呈现出雪子的爱情所没有的一股肮脏感。这尤其以妙子的生病和最终的分娩为顶峰。这个时候的妙子,在姐姐幸子的描述中浑身散发出烟花女子纵情声色的丑陋与不堪;分娩时下面诞生的是一个死婴,上面吐出的是类似婴儿粪便式的污浊。这种几乎令人震惊的嫌恶感与肮脏性直接否定了妙子以往所做的所有努力和奋斗。她通宵达旦在屋子里做娃娃、做西服的勤劳勇敢面全被这不符合传统观念的大胆爱情所淹没了。

  对于一部作品来说,窗口人物的意识形态实际上间接就会决定整部作品的意识形态。我们说,通过二姐幸子的视角,雪子和妙子两者命运和结局的巨大差异体现了以作者为代表的日本上层阶级的女性观念——对日本传统女性的推崇和对这类叛逆女性的反对。但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事实是,整个社会早已不是原来那幅面貌了。更多的女性要面对的现实不再是雪子那样的,而是妙子那样的。在新旧价值观念、伦理观念交替的时代,像雪子那样守着旧的平静生活早已不再可能。女性必须要面对妙子的困境。只有在经济与心理双重强大之后,才有可能回归雪子那样的传统生活。

三、“天使与恶魔”——女性崇拜的歪曲

作品最后“妙子走到楼上她以前住的那个六铺席的屋子一看,里面辉煌灿烂全是雪子的嫁妆,壁龛里大阪亲友以及其他方面送来的礼物堆积如山。妙子虽则比雪子先成家,可是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因此她只能从寄存在这里的许多行李中取出一部分急需要用的东西,独自悄悄地包在蔓草花纹的包袱皮里,和大家谈了三十分钟话就回兵库的家去了。”在这种对比和反差之中,也许作者所赞成的日本女性形象已经一览无余了。相比起雪子,妙子更具备一个人的血肉真实感,尽管这个形象被蒙上了一层污秽。而雪子则更代表日本的传统女性美。

  雪子的独特性在于她散发出的伟大母性以及坚忍不拔的性格特征。这样的美德是日本民族所称赞的女性美德,可是也许是因为受到的西化影响较深,总觉得这样的女性实际上只是作为母亲女性存在的。一方面,套用西方女性主义的话语来说,就是天使与恶魔都是对真是女性的歪曲。日本的女性崇拜的实际不是女性,而是母亲。母亲都是女性,但女性并不都是母亲。另一方面,之所以会有妙子这样的女性的存在,正是因为女性并非都是雪子类型的存在。无论日本文化当中的女性到底是什么模样,我们不能用所称赞的一种规范将每一个女性一网打尽。雪子爱宅在家中坐家事,妙子爱出外靠自己打拼天下;雪子想过随遇而安的生活,妙子则要自由闯荡;雪子不愿结婚,妙子则更享受爱情甜蜜……雪子值得崇拜,但妙子依旧有她感人的一面。无论怎样,正因为中国日本西方等民族文化传统不尽相同,尊重多元性才十分重要,因为每一种个性都是唯一,每一种偶然都是伟大。

  [1]谷崎润一郎(日),周逸之(译).细雪[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

  [2]赫尔曼(美),马海良(译).新叙事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3]S.M.吉尔伯特,苏珊·古芭(美),杨莉馨(译).阁楼上的疯女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I313.074

  A

  1005-5312(2015)11-00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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