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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添英雄袖 茶涤臣子心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艺生活·中旬刊 热度: 16972
童尚兰 吴昌林

  摘要:在以“雅”为尚的宋代文化中,辛弃疾为数不多的几首茶诗词,不光是其心境的真实写照,也是茶文化兴盛史上的一大点缀,这些清新的茶诗词给自期为英雄的辛弃疾增添了几分文人的雅趣,也再现了他叱咤风云背后的几寸柔骨。

  关键词:辛弃疾 茶诗词 愁苦心

  中图分类号:I207.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09)20

  在中国茶学史上历来有“茶兴于唐,而盛于宋”的说法。与唐代追求精致的茶相异,宋代一直以雅致来标榜茶文化,在他们那里,茶成了他们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一大批以文士为主的评谈茶的雅士,形成了茶诗词的创作阵营,以茶为咏诵对象的茶诗词大兴,在《全宋诗》中就有近三百首以“茶”字为诗题的茶诗,更不用统计以词为主流的关涉茶的宋词了。茶以自己独特的养生之道和文化内涵滋养丰富着宋代文人,使文人超脱了一般饮用的需求,进入了身心境界的体验。而宋代文人又通过他们的词作,形象地描述了茶事的发展,赋予茶鲜活的艺术色彩,诗化、升华着茶。

  宋代士大夫们视茶为高雅的艺术享受,辛弃疾也不例外。辛弃疾在他嗜酒之余,也创作了十来首茶诗词,体现了他对茶的偏好。在壮阔的文人创作集团中,辛弃疾的茶诗词可谓不甚耀眼,因此,在众多的研究文人茶诗词的成果中,他的茶诗词很少有人涉猎。本文试图从辛的茶诗词来探讨社会的文化趋向对文人生活的影响。

  作为南宋文坛上著名的将军词人,辛弃疾传奇的一生注定了他的词风被定格为北方人的那种豪放,雄健,遒劲,但是仕途的沉浮让他在豪放之中,偶尔也有些牢骚自慰之语。就像他赋闲是的闲适词一样,在闲适中含愁苦,其实是闲而不适的。他的几首茶茶诗词就正是这样的体现。

  如他的一首著名的饮茶词:“红袖袂来聊促膝,龙团共破春温。高标终是绝尘氛,两厢留竹影,一水试啼痕。欲罢清风生两腋,余香齿颊犹存。 离情凄咽更休论,银鞍和月载,金碾为谁分。”(《临江仙?试茶》),通过观察碾茶、泡茶时的从容精致和描述吃茶后两腋生风的切身感受来表达感伤。这首“饮茶词”可能写于早年征战沙场时期,所表现的内容是真实感受,红袖添香,吃墨看茶曾是和平时期每日的生活写照,也是人们尤其是士大夫文人心所向往的。为了抗敌卫国,作者不得不放弃小家之乐启程,将以银鞍为伴,此刻欲罢两腋清风,怎奈齿颊余香犹存,何时才能回到妻儿身边,共破龙团春温?不论离别时家人的伤感凄咽和军旅生活的漫长艰辛,只是什么时候才可以匡复家国呢?满腔的忧愁迷茫都通过“金碾为谁分”表露自己不能为国效劳的无奈。

  其实,这在后来看来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北方群雄竞起而南宋朝廷却偏安一隅,做着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美梦,临都杭州仍是一派歌舞升平,旌歌声声,陌上花钿,西湖荷风,处处一片虚假的繁华,麻木不仁,得过且过,生活上从朝廷到达官贵族终日拥着红木茶壶,晒着黄昏的太阳,虽然日子也已近在黄昏,却仍是品着龙井美味,试图以一只茶杯捂起自己的伤口,不思进取,不闻国耻,不想拓展生存空间。尽管辛弃疾满腔的雄心韬略,只身进敌营捉拿叛臣,带领军队东征西战,多次显出自己卓越的军事才能,但是四度赋闲在家,虽然有老骥伏枥的千里之志也得不到重用,时战时和的军事摇摆不定, 抗金将领遭贬。从中可以明白永远也无法再享往日春光,人民只能苟活着,咀嚼着流离屈辱的滋味,像茶的苦涩,不辛但很绵远。

  在另一首词中,辛弃疾直接通过茶来写的自己的理想破灭时的肝肠寸断:“牡丹昨夜方开遍。毕竟是、今年春晚。荼縻付与熏风管。燕子忙时莺懒。多病起、日长人倦。不待得、酒阑歌散。副能得见茶瓯面。却早安排肠断。”(《杏花天》)春末夏初的时节,荼縻花开正艳,燕子在忙着垒窝,而人却庸懒困倦,酒酣后曲终人散,想已经或即将经历的种种忧患,还未待见到茶瓯,却已经痛彻心扉,伤心欲绝。在这里,茶是具有醒酒解烦的功效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借茶醒酒,百结的愁肠就已经把作者折磨的痛苦不堪。

  同样,在词作《上西平?会稽秋风亭观雪》的下阙:“纷如斗,娇如舞,才整整,又斜斜。要图画,还我渔蓑。冻吟应笑,羔儿无分谩煎茶。起来极目,向弥茫、数尽归鸦。”词人在被罢官赋闲期间,远离了官场的倾轧,而且官俸照拿,按理应该生活的很悠闲,但是,作者年少时的愿望就无法实现了,空有光复山河的远大理想和一身武艺,但却在身强体壮之时“要图画,做衰翁”,笑看着“羔儿谩煎茶”,从别人的悠闲中流露出满腔的百无聊赖,心中漫出苦涩,无所事事,只有极目苍茫的远空,庸懒的数着归去的乌鸦,失意之后的无奈和悲哀跃然纸上。这种悠闲对作者来说事实上类于一种精神的软禁和折磨,难以适应接受。

  写老来感慨的,那种忧愁的情节虽然不甚明显,但是也如同茶萦绕于喉舌间一样。在辛弃疾的“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锺。老去逢春如病酒,唯有,茶瓯香篆小帘栊。卷尽残花风未定,休恨,花开元自要春风。试问春归谁得见?飞燕,来时相遇夕阳中。”(《定风波?暮春漫兴》)中,通过强烈的对比,在老来落寞的现实面前追忆“少日”“插花走马”的意气风发,老来情怀的“如病酒”对应青春时的“似酒浓”,少年酒“醉千钟”对于老来“茶一瓯”,景况迥别,以致毫无心绪,那种悲哀失落只有自己一人躲进小屋,烧一盘香,啜几杯茶独自品味,在孤独中得到人生的真味。透过那小小帘栊,看到卷尽残花的春风,无限感慨,不只该恨还是该爱。这种难以名状的苦恼左右着已身体衰老的词人,有些“欲说还休”的味道。

  在他的《六幺令?用陆氏事,送玉山令陆德隆》中,也同样是在欢快的闲淡中蕴涵着忧愁的心结:“酒群花队,攀得短辕折。谁怜故山归梦,千里莼羹滑。便整松江一棹,点检能言鸭。故人欢接。醉怀双橘,堕地金圆醒时觉。长喜刘郎马上,肯听诗书说。谁对叔子风流,直把曹刘压。更看君侯事业,不负平生学。离觞愁怯。送君归后,细写茶经煮香雪。”作者用欢快的笔墨描绘出别玉山令陆德隆的场景,成群的好友拥着花队举着杯酒来送行,做着回到故乡的美梦,家人欢欣的迎接,吃着故乡可口润滑的莼羹,尽情畅饮着美酒,憧憬的忘了神,以致酒杯坠地后才恍然醒悟。在这样欢快的氛围里,作者说着鼓励陆的话语,肯定了陆氏的才学风流“直把曹刘压”,勉励“君侯”能够“不负平生学”去地方建功立业。而自己,在这样欢悦的场合,心里的各种愁绪显得是那样不合适宜,只有暂且收藏,怯怯的不敢表露半分,暗暗打算,在送别之后,回去“细写茶经煮香雪”,在安宁平和中老其一生。虽然作者在这里把离别的气氛造的很欢快,自己也显得很开朗洒脱,但是,在告慰别人的字里行间就可以见出那一丝失落的遗憾,心里怅怅然,只有归去借抄茶经来冲释自己淡淡的哀愁,平和心境。

  类于这样在闲适的背后见出忧愁的茶词像《鹧鸪天》:“自古高人最可嗟。只因疏懒取名多。居山一似庚桑楚,种树真成郭橐驼。云子饭,水晶瓜。林间携客更烹茶。君归休矣吾忙甚,要看蜂儿趁晚衙。”词人众多的闲适词里,都是以浓厚的乡土趣味着称的,在这首词中,绘出的有云子饭,水晶瓜这些农家饭菜果蔬,携客带茶来林间烹调,这样的乡村野趣,悠闲自在,让人恋而忘返。在这样与世无争的农家,虽然是民间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粗茶淡饭”类的日常茶食,在词人看来已然是超然脱俗的一种“大雅”了,分享完茶后,对相携而来的的好友也道声请便,自己要趁着雅兴去看辛勤的蜂儿。对农村生活的向往使得作者于朴实自然中道出了茶的悠闲和受欢迎的程度。

  在宋代,市民阶层兴起,茶叶生产在两宋经济领域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 同时茶的饮用方式也逐渐由煎煮转向冲泡,这更进一步促进了茶业的发展,加之统治阶级的“君不可一日无茶”的喜好,自然就上行下效,流行一种“嗜茶”之风,与之相应的是茶书纷纷问世,连徽宗皇帝也附庸风雅,作《大观茶论》描述茶的采制品饮之道;“夫茶之为民用,等于米盐,不可一日以无。”在民间,也有“客至点茶,客去点烫”的习俗,因此,上至皇宫官府,下到乡间闾里,茶触及了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象皇帝的赐茶会臣,文人的集会晏饮,人们的访亲送友等等,这深刻地影响了社会各阶层的生活行为和意识。饮茶、品茶、谈茶,成为一种士大夫文人的风雅之举,而茶在这里,也得到了人文化、诗意化的提升。“诗因茶而诗兴更浓,茶因诗而茶名愈远。”在士大夫的眼中,茶不是媚俗的香茗,而是隐中君子,沁人心脾,暗香浮动又润物细无声。文人爱茶也多是“爱茶的这种‘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的风骨。”

  作为士大夫的辛弃疾,在爱茶的主流下,也随众追求雅的生活。经济上的宽裕,使得词人有财力和机会购买、品尝到各地出产的众多名茶。作为文人的辛弃疾。有着契合茶的品质的清高儒雅的气质,与友人间相互交流联络感情,切磋技艺,用茶馈赠。答谢回和,也为诗坛留下了几首茶词。

  辛弃疾虽被视为豪放词派的集大成者,但是他的豪放不似苏轼的放旷飘逸,而是于慷慨中蕴涵着深沉的悲壮,宦海几沉浮,让他心力交瘁,英雄无用武之地,使得他穷途末路,老年后他也渐渐看开,心态变的平和,由于他心中的郁结太多,虽然在他晚年的词作中也尝试着以老僧入定的超然来对待种种曲折,但是在对忧愁情结的释然中又始终带着一种愁的基调,无法真正实现身心的完全放松。因此,辛弃疾的茶词,都是在他仕途失意时给予内心的一种抚慰,茶的亲和与包容,容纳了他的不快和忧郁,冲淡了他雾蔼环裹的忧愤和凝重的笔触,使其心态得以平衡。

  但是,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辛弃疾像李白苏轼一样,也热爱酒文化,在他的词集中,有相当一部分写酒或涉酒之作,酒性为阳,茶性为阴,一显一隐,一个热烈,一个冷静。而这二者却同体现了辛弃疾的个人追求,也统一于辛弃疾的诗词之中。“酒的火辣蕴含了中国人某种独特的人生意向,是中国人比较极端的一种生活态度。有时,它实际上是人们在用一种极端但并非暴力的消极方式否定现实。”茶的清淡、简洁的“俭德”特性则代表了一种恬退的生活意向,体现为中国人较为平和的生活态度,这正吻合了宋人“雅”的追求。如果说酒火烈,以醉给了辛弃疾以艺术创造的豪情,那么茶就温和,以醒给其艺术创作的灵感。

  两者的一个共通之处就是可以忘忧,酒的“何以解尤,唯有杜康”和茶的“喉吻润,破孤闷”相合。蕴涵着不同人生态度的酒和茶文化完美统一在辛弃疾的人生追求中,使其形象更加真实丰满。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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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黄为.试论苏轼和辛弃疾豪放词词风的差异性.黑龙江: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2008(8).

  [6]稂艳玲.茶与酒在中国文化中的意蕴及精神.贵州茶叶.2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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