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讲的这个故事,不涉及青春那明媚又哀伤的爱情,它只是一个叫做李平的男生的一段时期生活的白描。
——题记
李平的家住在一片城乡结合部,李平就像所有城乡结合部的孩子一般,有着城镇小青年的热爱文艺的心,同时兼具着乡村青年朴实少语的特点。李平从小学到高中,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父母从未在学业上给过他压力,他自己从未有过废寝忘食挑灯夜读的经历,该背的该做的在学校都解决了,放假在家时也就歇息歇息。也就是说,他从来只把学习这件事放在课上,课后绝不再费半点心思。可以说在上学这件事上他走得稀里糊涂,从未表现出任何主观愿望。
如果你到他家左邻右舍探探李平的口碑,无非是“是个乖孩子”、“还蛮有礼貌的”、“挺踏实的”此类中间地带的描述,不会满是赞誉,亦不会有半点批评。这到与他的名字蛮契合的。
如果说李平有什么不那么普通的地方,就是他还挺注重自己的外貌、仪表这类事情的。只是他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公然掏出面镜子来东照照西照照,因为他是个老实的孩子,不想别人对他有太多的想法。每天早上起床,洗漱完毕后,他会奉献大半个小时给他家的那面镜子,看着自己细细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双唇,他不自觉地笑了笑,露出几颗牙。他觉得自己长得蛮美的,总是讽刺自己长得丑的妹妹审美绝对有问题。这种对于自身外貌的自信,要么是与生俱来,要么就是自卑的极端表现。幸好,我们的主人公属于前者。
最近,李平在镜子前待的时间比以往久了点,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摸摸脸上蹦出的数颗红红的叫做青春豆的东西,凡是能用能抹的他都在脸上尝试了一番,结果毫无作用,只见抹了各类药膏的地方泛出一片潮潮的红,导致他一看见糖葫芦就条件反射想到自己的那片额头。不过他有个优点,就是不轻易放弃,也就是轴的意思。对于脸上那片痘痘,他抱着誓死的决心,要与其奋战到底,介于他是个脸皮较薄的男生,每次去药房,总是将自己要的药物的名称写在纸条上,以示帮别人代购。这点小小的伎俩,任谁看了他那一张脸,都会识破。他到觉得这样会减轻点心理负担似的。
人哪,凡事搁到自己身上总会看不太清,也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这天当李平出了药房,走过那条“幸福路”,拐上那架“和平桥”时,看到一个小贩周围围了不少人,当然这一群人都跟李平不相干,但是唯有一个姑娘叫他停下了脚步,因为那个叫做周萍的姑娘偶然扭过头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李平那张满是痘痘的脸,于是以八十分贝的样子高喊一声:“李平,金鱼啦。”李平只得停下他那一心一意走路的脚,转过头,以不经意的声音回道:“金鱼怎么了?”姑娘一乐,“不怎么呀,就是金鱼嘛。”后来,李平一手领着药房的塑料袋,一手抱着一个鱼缸回家了。
此后,李平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由抹药膏变成了给那缸金鱼换水。当他看着那一缸底金鱼拉的屎时,总是会纳闷儿:难道金鱼真是直肠子,吃了就管拉。抱着这样的感慨他会想“不给它们吃就好了嘛。”不过当这个想法一出现时,他自己就风驰电掣地给它判处了死刑,因为他仿佛看见了周萍那张郑重地脸:“李平,这缸鱼我先寄在你家,等我从我外婆家回来了,你再给我。”如果周萍回来时,自己交给她的只有一只鱼缸,半条鱼都不见,估计我会被她灭了,给那一缸鱼陪葬。经过这番心理斗争,李平只得每天乖乖地给那缸鱼喂食、换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他妹妹那张小嘴就叽里呱啦闲不住了:“喂,李平,这缸鱼不是你的吧。你可从来不养东西的。”、“喂,李平,这是哪个女孩儿给你的吧。”、“喂,李平,我知道这是周萍的。”、“喂,李平,你是不是喜欢周萍呀。”对于妹妹的瞎唠唠,李平概不予以回应,那小妮子,但凡你搭理她,她就更来劲。这种时候,最好让她自生自灭,不予理睬才是上上计。不过,这系列的提问倒是给李平敲响了警钟:“我为什么要帮周萍养这缸鱼?她妈不是在家嘛。”李平虽然话不多,心却不迟钝。每次自己给金鱼喂食、换水时总会想起周萍那张脸,有够诡异的。现在大概全都明白了。
周萍跟李平家隔了一条街,不过他们那个年纪一起出生的孩子不多,所以经常玩在一起,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手牵手一起上学来着,那时李平总爱往周萍家跑,周萍家妈妈还开玩笑说:“李平呀,你是不是打算给我家当女婿呀。”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李平就屁颠屁颠地说:“好的呀。”其实那时候他连“女婿”是什么都不知道。星期天的时候,周萍总爱赖在床上,即便她一早就醒了过来,还是会窝在被子里,等着李平踩着楼梯轰轰通通一阵乱响跑来她的房间。李平看着周萍小小的脑袋半露在被子外面,黑色柔软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散在枕头上,各种娃娃丢了一地,当他看着那些兀自躺在地上的娃娃发呆时,周萍说:“你是不是觉得非常乱呀。昨天我跟我妈打枕头仗来着。”李平就说那还蛮有意思的,那时候他对女孩儿的游戏有种痴情的成分。周萍就说我现在还不想起来,想再赖会儿。李平愣在那儿一会儿,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周萍就说你要不要也上来躺会儿,李平就说好呀,周萍就讲那你要把衣服脱了,后来李平就一骨碌脱掉衣服钻到周萍温暖的被窝去了。他感到周萍小小的身子温暖而柔软,周萍侧过身来,他们面对面聊了些傻乎乎的话,后来就睡着了。
许是男孩子的天性萌发,李平忽然发现自己怎么可以每天都跟一小姑娘玩在一起呢,太没男子气概了。于是到了中学阶段,各自为营,李平跟一群男孩疯在一起,周萍跟一群女孩儿腻在一块儿。两人搁街上遇到了,总是周萍喊他,自己从未主动。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萍的皮肤变白了,身材变得高挑了,手指变得细长了,两只大眼睛变得水灵了。“女孩儿的变化可真大。”李平每每遇到周萍总会发出这样的慨叹。
李平只顾着周萍的变化,却忽略了自己的波动。譬如某一天,李平骑着自行车,沿着那条几十年如一日的不知其名的河岸向前行驶,打算奔赴那家烧饼摊子,买上自己最爱的糖稀烧饼时,他偶一扭动脖子,望见周萍坐在一男生的自行车上,那小子春风得意,吹着口哨,周萍则一脸平静,看到自己时还倍儿淡定的打了招呼,“嗨,李平,早上好。”李平当时就纠结了——“好,我哪儿好了。早饭还没吃呢。”后来,李平稀里糊涂地以为自己是没吃烧饼才心情不好,其实应该是心情不好才没吃烧饼的呀。我们的男主角真是乱了头绪了。不过,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周萍穿了一条亚麻布的淡绿长裙,早晨凉快的风吹过时,那裙子就在风中飘了起来,同时周萍的马尾在空中晃来晃去,晃来晃去。以后不知连续几天晚上,李平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飘来飘去的淡绿色裙摆,以及那晃来晃去的马尾,它们仿佛各自有着生命一般,总是在李平的心上跑来跑去、飘来飘去。
当暑假来临,那种终于摆脱作业与考试的狂喜盖过了所有的情绪,李平忘记了那飘来飘去的淡绿裙摆,以及晃来晃去挠得他心痒痒的马尾,全身心投入到暑假的种种计划当中。
他热爱在炙热的眼光下,全力骑着自行车,驶过那耸立着各色超市的“幸福路”,呼吸着充满柏油马路凝滞气味的空气,以漂移的劲头急速拐过路口,转入满是梧桐的“顺风路”。前几年为了美化乡镇环境,进行道路绿化建设,移来了好些梧桐树,大体因为县长本人偏爱梧桐的原因,或是想学习蒋介石的浪漫情怀也说不准。不过,凡事都不太会按照人的意愿走,移过来的树成活率不及三分之一,好不容易熬过来的也就稀稀拉拉、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样讲貌似过于刻薄,人家毕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活过来的,只是样子搞得有点沙漠地带仙人掌的干燥状况罢了。所以,对于这条“顺风路”你就不要心存幻想,把它与南京的某某路比较了。我们的男主角在炎炎夏日下,急速骑着自行车,来到这条长着稀稀拉拉梧桐树的街道,并非为了做什么体能训练,只是那家本镇上唯一的书店就在这条街上,且最近《高达》出了特别篇。此外,我们的女主角也常来这家店。
原来,去药房的“幸福路”刚好经过周萍家,周萍又老爱在“和平桥”上瞎溜达,如若自己某天去了“幸福路”而没有看到那个瞎溜达的身影,便会怅然若失。原来并不是自己想消灭痘痘的愿望有多强烈,而是我们的小伙子一直在给自己借口,或者说是勇气。现在明白了所有的我们的男主人公的内心貌似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希望自己的痘痘赶快好;一方面,希望自己的痘痘慢点好。其实痘痘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又原来,在炎炎夏日下骑车急速前往“顺风路”,或是为了《高达》的缘故,倘若那天我们的周萍姑娘没有出现在这家又小又挤还有点闷的小书屋时,《高达》也就并没有那么好看了。
后来,当这个暑假快走到尾声时,我们的姑娘从外婆家回来了。李平抱着那缸金鱼,在“和平桥”上等着她的到来。他看着桥下缓慢而平静的流水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青光,一只水鸟灵巧地掠过水面,带起一片水花,那些水珠在阳光下显得又白又亮,转瞬即逝。那只水鸟正停歇在芦苇上,敏感地盯着水面,等待着下次机会的降临。李平不禁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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