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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在心头的家珍宝贝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艺生活·下旬刊 热度: 20226
张云山

  (陕西 西安710000)

  有一个成语叫如数家珍,比喻对某件事情十分熟悉了如指掌,就像数着自己家藏的珍宝一样清楚。在此,我们且说说家藏珍宝的事。

  在旧社会,真正家藏珍宝的人为数不多,但无论多少,家藏的珍宝肯定都能数得清,记得住的;即便是地主豪绅,庄主商人和富豪员外等官宦人家,那家财万贯,珍宝如山,也照样是有帐可查,有数可明的。而平民百姓,却亘古以来就是穷人阶层,有时穷得连饭也吃不上,故谈不上有什么珍宝可藏。

  而在当今社会,照样有不少的富人。但穷人与这些富人相比,穷人是大众的,穷富之间的差别,也自然是悬殊的,而有句话却说,穷乐活富忧愁,说明富人不见得活得很开心。而穷人穷归穷,很知足,虽然没有钱或者珍宝,但常会自我安慰,自我开心,便常会用视如珍宝一词来鼓励自己,于是说,我们家里也是有“珍宝”的。比如:镢镰锄锨,刀斧犁锤等农具和家具,就被山村的农夫视如珍宝了。因为农夫长期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山区里,靠的是土地,并通过种地打粮来过日子,所以一年四季都离不开农具,就像现在的人们离不开手机一样,如离开手机,比丢了珍宝还难过。故农人把农具当作家珍宝贝,是无可置疑的。

  农具的出现促进了农业的发展。无论是石器时代,还是铜铁时代,随着农业的不断发展,农具也在同步发展。原始农业时期,农具的主要材料以石、骨、蚌和木为主。在原始社会,主要有木质耒耜和石木并用的农具,奴隶社会却出现了青铜农具,到了封建社会时期,就逐步变成木心铁刃农具了。现在使用的镢镰锄锨,刀斧犁锤等,都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农具的更新换代,为山区传统农业的发展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它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而且现今在广大的高原山区,依然历久弥新。尽管几年前山村就有了各种微耕机等农耕机械,这些农耕机械是享受国家补贴卖给农民的。但是那些机械在陡峭崎岖的山上几乎派不上用场,依然替代不了旁行斜上,刀耕火种的传统农具。农具之所以适用于山区,完全是地理环境决定的。农人之所以看重农具,是因为农具具有灵活性、实用性和可靠性。适者生存,千年沿用,说明农具的可靠性和重要性,也是农耕文化源远流长的魅力所在。

  其实,传统的农耕器具无论在山区,还是在平原,依然有使用的,若是在高原山区,就更是一种大有作为的工具。我们不能站在平原上说那些上古千年的农具就没有用处了,都被现代化的机械代替了,但是在普通的家庭里仍然是有用的。在现实中,山区农村显然跟平原是大相径庭的。看那广袤耸立的黄土高原山区,依然还在使用着那些传统农具,为什么,因为适用和可靠,所以不离不弃地还在使用;因为广袤的黄土高原山区不可能变成平原,也不可能把体量很大的播种机、除草机、收割机等机械化设备开到山上去,而只能用传统农具,只能发展畜牧业,让人和牛驴合作,去完成耕种、营务、收割和运输。我们知道,黄河以北的高原山区普遍缺水少雨,十年九旱,靠天吃饭,这种地理位置决定的自然环境,只能不断地通过努力予以改善,但是要实现现代化大农业,依然是力不从心的事。而山区毕竟是农耕文化积淀最深厚的地方,国家一直在寻找措施,最大限度地改善山区的自然生态,但是农具依然不可废弃,依然是农人珍惜的宝贝。

  中国虽然是一个农业大国,土地广博,从业人口众多,但是农业机械化程度不高,而且远远不能普及,因为广大的山区仍然不适应机械化耕作,所以尽管土地广博,但广种薄收之地也不在少数。加之,在改革开放四十余年里,高楼大厦挤占了大量肥沃的土地,导致了农耕地大量减少。再则,城镇化建设的扩张和发展,弃农经商者层出不穷,农业劳动力大量流失,土地撂荒闲置现象有增无减,农业生产收益不断降低,甚至处于粮食供不应求的落后状态。所以,在高原山区,要发展农业,依然要靠镢镰锄锨犁等传统农具,所以农具便是农人的家珍宝贝,绝对不会将其遗弃不用,因为再别无选择。

  人常说,一方土地养一方人。那高原山区的农人,祖祖辈辈就生存在山坡沟洼上,他们爬惯了山峁陡洼,走惯了崎岖山路,习惯了风吹日晒,过惯了面朝黄土背朝天那些风尘飞扬的日子。他们虽然知道,这比不上城市里卫生干净的环境,有时也觉得很委屈,觉得很受很苦,但又一想,城市和农村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地方,也没有可比性,比什么比呢?谁不想跟中南海比呢?能比吗?人比人还怎么去活人呢!所以,山里的农人就不怨天,不怨地,什么都不怨了,要怨就只怨自己没本事。他们认命自己是受苦人,也认命自己是乡下人。虽然一部分农人,已经放弃了农具,走进了城市,去做生意,比如西安市就有几处大型的农贸市场,就是陕北人创建的。他们在城市卖蔬菜,卖肉,卖陕北特产,或开个商铺,经营个酒店,但基本都是靠苦力赚钱,很少有人坐在办公室品茶看报纸就能赚钱的,当然也有极少数熬成企业家赚大钱的,但那毕竟是个把能人的事。所以,没有走出去的农人,他们从习惯到自然,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待在农村,夜以继日,日以继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从男耕女织的分工转变为不分性别的务农耕作,也是自然的。

  农业是大众化的,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是我国的第一产业,尽管当下有发达的互联网和人工智能,但是离开土地,再高端的人工智能,也生产不出粮食来。所以土地是人类赖以生存地方。即使高科技能让人飞向太空,飞到月球或者飞到其它星球上,依然要有土地、空气和水源。面对现实,富人不一定生活的快乐。有话说,富有富的忧愁,穷有穷的乐活。穷人虽穷,但穷有穷的打算,他们有自知之明,很少去好高骛远自寻烦恼,所以穷也穷的开心。他们想的简单,欲望也简单,在单调粗躁的生活里,穿的简单朴素,吃的粗茶淡饭,但无毒无害,绿色环保,能把身体吃的结实健康,很少生病。就这样,他们在岁月的流逝中,也能把日子过得心安理得,相安无事。他们在每年的四季里,遵循节气,带着农具,走向田埂,备耕犁地、抢墒入种、间苗锄草、秋收冬藏,周而复始,照样生活着……

  记得在农业社的岁月里,一个生产小队,或十几个人,或二三十人,在开荒或翻地的时候,社员们从地畔边上开始,一行人排开,群策群力,个个手握着镢头把儿,把镢头抡起来,犹如舞动的秧歌斧头,或一齐起一齐落,或此起彼落,只听得镢刃入土时发出”嚓!嚓嚓“的响声,那响声,震得山摇地动,黄尘飘飞;那一起一落的镢头片子,在阳光的映射下,忽闪、忽闪地闪耀着,犹如一面面镜子,反射出数十个太阳来,灼人眼目。假如我们站在这块土地的最高处去看:一排社员舞动着镢头,从地的这头到地的那头,又从地的那头到地的这头,来回轮番,像雁阵一样,一会儿排成飘动的斜型,一会儿又排成晃动的弓形,一会儿还会变成曲里拐弯的曲线,像舞动的蟒蛇,又像新春秧歌队排演的生龙活虎的镢头舞蹈。这样的场面,还可以在秋收挥镰的时候看到。由此,我们听见和看见的阵势,都是一种震撼,一种壮观,一种威武彪悍,一种群体意识的爆发,一种生龙活虎、士气高扬和气派洒脱的风景。加入到这个场面里的社员,的确很累,也的确很受罪,但是他们习惯了,因为他们在这样的群体中,在那样的黄尘飞扬中,想的总是种什么最划算,盼的总是老天有雨为他们营造丰收的希望,其他方面的事他们想得很少,也不想去想。所以,他们在劳累中既得到了发泄和心灵的放飞,又得到了每日的工分能分到粮食。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始,土地承包单干了,集体农业变成了个体农业,那样气派的场面也就再没有出现。但是传统的农用工具依然延续使用;天长日久,务农的人们与农具之间便有了深厚的感情。当用过的农具锈上了泥土,他们总是十分爱惜地将其擦掉,有时用脚或者用手,或者抓一把柴草,将其抹擦干净,直至明光发亮,以防氧化生锈。而后,再把农具收藏到安全的地方备用。特别在农忙季节,一些农具天天都要用到,没有农具,就等于没有农业生产,没有农业生产,就等于没有饭吃。农人说,农具是他们种地的手头家具,也是他们的家当或家珍。

  我的老家就住在陕北高原的大山深处。家里仍然放着部分农具。有人说,你长期住在城市,还保存这些农具有用吗?我说,窑洞是祖产,镢镰锄锨是我的家产,怎么会没用呢?每次回去,我总要在自己住过的窑洞和院子里走串,而后要收拾掉院子里的杂草杂物,还要观察脑畔的水沟是否通畅,如有梗阻,便把镢头和铁锨带上去维护修补,之后,心里就踏实了。这便是我的老家情怀;那些农具,便是我的牵念,也是恒久舞动在我心头的家珍,我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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