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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彩蝶,灼灼芬华——越剧《梁祝》的人文意蕴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艺生活·下旬刊 热度: 20715
沈 倩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0)

一、前言

梨园百景中,有一对翩跹飞舞的彩蝶,令数代观众印象深刻,那便是经典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在越剧前身“落地唱书”时期,艺人们根据流传在浙江嵊县的民间传说,编成了《十八相送》《楼台会》等小曲。同名小歌班小戏在浙江城乡上演了十几年。后来,《梁祝》经名角王永春和白玉梅加工为上中下三本的连台本戏,成为久演不衰、历久弥新的经典剧目,几乎伴随了越剧百年的光阴流转。

  笔者与越剧的缘分,始于《梁祝》选段《十八相送》。祝英台,也是笔者饰演的第一个戏曲角色。年少的自己,只是用唱念做打描摹出英台的活泼灵巧,在隐隐中觉得一词一句蕴意深远,却还不能真正读懂梁祝二人的流转情谊。岁月变迁,《梁祝》与笔者的缘分延续至今——在舞台上演绎人物,在剧院中潜心欣赏,在戏曲课堂上再度品析……随着阅历的增长、心性的成熟,笔者渐渐体悟出《梁祝》温婉缠绵的曲调之下的人文蕴意——冲破桎梏,追求本我;珍重情谊,坚守所爱;情系父辈,惋叹别离。以下笔者将展开具体分析。

二、冲破桎梏,追求本我

祝英台,是全剧的灵魂人物之一。作为闺阁千金,她本应该遵守礼数、顺从父命,嫁到马文才家中,度过相夫教子的安稳人生。这也是诸多古代女子的必然命运——一叶扁舟在水中飘行,任凭水流左右其航向。可《梁祝》的剧作家却为祝英台赋予了敢作敢为、无惧权威的精神特质,让她的命途陡然转变——一叶小舟偏要逆流而上,追求心中所想,颇有“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韧劲。在温婉刻骨的女儿柔情中,折射出一种如钻石般坚硬的光芒——冲破桎梏,追求本我。

  这第一层桎梏,便是“男儿读书,女儿纺织”。在古人的教育观念中,“男人外出求学、考取功名,女人在家勤学女红、恪守本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祝英台却女扮男装到杭城访师求学,显得与时代和社会格格不入,可以说是一大奇举。这一段情节一方面反映出祝英台求知上进的自主意识,另一方面也蕴含着其冲破封建束缚的果敢无畏。

  剧目第一场《草桥结拜》中的英台唱段“我以为男儿固须经书读,女孩儿读书也应该”,就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而梁山伯听罢回应“男女同是父母生,女孩儿读书明理也应该”,这份理解也让英台心中顿生暖意,为二人的情感发展埋下种子。

  第二层桎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到有钱有势的马文才家,在常人眼里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连祝英台父亲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极力劝婚。而对于祝英台来说,这道从天而降的婚约,却是束缚身心的枷锁。

  在第二场《同窗共读》中,她向师母吐露真相和心意,以蝴蝶玉扇坠为信物“自己做媒自己配”;在第三场《十八相送》中,两人依依惜别之时,她又搬出“家中九妹”,向梁山伯发出邀约“梁兄你花轿早来抬”。遇上情投意合之人实属不易,英台希望把握住命运的机会,与山伯结下厮守终身的约定。这种对爱情的追求是炽热的,也是真挚的,拥有跨越时空的永恒力量,在无数观众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三、珍重情谊,坚守所爱

正如全剧由喜转悲的剧情走向,梁祝二人的情感也可分为前后两个阶段:“情深意重”和“肝肠寸断”。在前半部分中,笔者留意到了一些表现二人情感推进的细节——“草桥结拜”一幕,天色渐暗,山伯想要继续赶路,就顺势抓起了英台的手,浑然不知英台惊诧之下暗露娇羞;“同窗共读”一幕,山伯盯着英台打量半晌,问其为何有耳环印痕,英台红着脸找借口说是因为儿时在庙会扮观音;“十八相送”一幕,英台借担柴樵夫、池中鸳鸯、牛郎织女、井底双影等意象,暗示自己是女儿身,却像是在“对牛弹琴”,憨厚老实的山伯始终不解其意;“思祝下山”“回十八”中,山伯得知真相惊喜万分,兴冲冲赶上访祝之路。

  笔者每回和搭档出演《十八相送》选段,总是会感叹:祝英台都已经连连暗示,梁山伯还是无法领会,仍然深信二人是义结金兰的兄弟关系,真是像英台戏称的那般“呆头鹅”。但细细想来,这段情节设计与“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从剧情起伏上来看,“十八相送”的下一段戏是“思祝下山”,只有接二连三的疑惑不解,才有后来拨云见日的豁然开朗;从人物性格上来看,山伯“憨”到极致,恰恰是“真”到极点,反映出其人性本质中的质朴纯真。

  全剧二人情感线的色彩转变,是从“楼台会”一场开始的。这场戏也是全剧的重头戏之一。重逢本应喜悦,却因为马家婚约蒙上阴霾。一个是喜上眉梢拿着信物来娶亲,一个是愁眉难舒有苦难言,欢喜和忧虑并存,相聚和别离交织。面对山伯取出的蝴蝶玉扇坠,英台悲伤难掩,唱道:“蝴蝶本应成双对,岂知你我自做主,无人当它是聘媒。”自己主张婚姻、追求爱情和自由,在礼教的压迫之下,被视作无稽之谈,真是可悲可叹。而山伯却毅然回应道:“纵然无人当它是聘媒,我与你生死两相随。”百转千回的唱腔中,二人定下生死契约:但求同赴黄泉路,此生也算共相守。两人的情感随之达到全剧最高潮。

  笔者观察到,《楼台会》一幕中的经典唱段《十相思》采用了二人对唱的形式,“贤妹妹我想你”“梁哥哥我想你”不断重复、层层递进,与豫剧《泪洒相思地》中的“我为他”唱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伴随着缠绵悱恻的唱腔,观众回忆起两人草桥结拜、同窗共读、十八相送的纷纭往事,为其情深似海却爱而不得的命途而深深慨叹。

  正如周恩来总理所言,《梁祝》之所以能成为大家之作,是因为它既写了悲剧,也写了理想。“祷墓哭兄”一幕中,英台跳入了山伯坟,香消玉殒;而结尾“化蝶重生”又给观众留下遐想的空间——二人化作翩跹彩蝶,如愿相依相守。这种“希望”就像是暗夜中闪烁的火光,静默中响起的歌谣,能给人以无穷的动力和勇气。

四、情系父辈,惋叹别离

除却爱情,“亲情”也是戏曲经常刻画的题材。在越剧《梁祝》中,几位长辈的登场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聚散离合本是世间常事,但若放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语境之下,便有无限叹惋之意。

  第一位是祝英台的父亲,他在“劝婚访祝”“逼婚抗嫁”中登场。“三从四德乃古训,婚姻事天经地义遵父命。如不然门楣有辱成话柄,礼法不允怎做人”,这段唱词生动刻画出了祝父深受礼教和门第理念所影响的人物形象。然而,笔者发现,他并非是一位顽固不化的“老古董”,面对自家女儿时,祝父更多地呈现出的是一种脉脉温情——顺遂女儿心愿,同意她女扮男装访师读书;刚刚得知女儿私定终身时,第一反应不是责骂,而是震惊和错愕,之后才是碍于马家权势的无奈;当梁山伯上门访祝时,虽然不同意两人结为连理,却容许他们见面、互诉衷肠。温情与悲情在祝家父女间交织。在“逼婚抗嫁”一幕中,当马家花轿已至、英台却迟迟不肯梳妆,老父无奈万分,只能“逼婚”,实际上却是在声泪俱下地“请求”;离别之际,英台一声“女儿就此拜别了”,听得他肝肠寸断——此一离,便是再难聚首。虽未曾言表,但是祝父的一言一行,实际上包裹着对女儿英台的深沉感情。

  第二位是梁山伯的母亲,这个角色在剧中戏份并不多,仅仅在“山伯临终”一幕中出场。因为对英台的入骨相思,山伯染上重疾、奄奄一息。梁母无惧路途遥远,到祝府请求英台来见儿子最后一面。最终她带回书信和青丝,以解山伯相思之苦。山伯临终之际,面对儿子的含泪告别“倘若儿归黄泉路,母亲身体须自爱”,梁母已是泪如雨下;面对其临终遗愿“生前不能陪,死后同坟台”,梁母倾力为他搭起两座坟碑,分别刻有红黑两色姓名“祝英台”“梁山伯”……即使阴阳两隔,母亲也会竭尽全力,让儿子偿愿。

  翩翩彩蝶飞至今,灼灼芬华耀神州。正如浙江小百花越剧团团长茅威涛所说,对于越剧而言,《梁祝》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它凝聚着中国民间的巨大想象力,融合着百姓的奇特思维和浪漫情怀。光阴流转,《梁祝》的演出形式不断更迭,其精神内核却愈发闪耀。它用江南水乡特有的缠绵曲调唱出爱情和亲情,唱出勇气和力量,昭示着一代代观众:冲破命运桎梏、追寻心之所向。

  熔铸着前辈心血的作品,值得被铭记和发扬。作为新时代的传媒工作者,笔者将继续潜心研究经典戏曲作品,同时融入当下的思考和体悟,致力于传承和传播戏曲艺术,探寻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社会的融合发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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