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没烟抽的日子里,我经常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抓自己的头发。顺着发根一捋,脱落的根根看着短而粗,你说我才三十二就老成老头子了,然后顺着我的鬓角一路轻轻的吻下去,直到下巴,却不碰嘴唇,你说胡渣扎得你疼。
我们渐渐开始过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晚上挨不住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发呆,你平躺在床上,说这样不动可以抵饿,然后用细小的声音说我们来做爱吧,我看着你慢慢地抬高双腿,单手去扯粉红色的Kitty内裤。粉红经过连衣裙的下摆到脚的时候,你绷着脚尖的样子轻描淡写,却一下子触动了我的心弦,谁说只有食饱思淫逸。
至今我仍然记得进入你身体时,你望向天花板的眼神——放空了一切,却又异常执着。
再次被通知书稿出版的时候,你刚从家后面的公园回来,抱着只有点脏的黄条纹小猫,你说要把它养大,直到找到另一半陪伴它。我告诉你书要出版了,你放下猫一下子扑了过来,身上的泥蹭了我一T恤。我慌忙望向床铺,“别让猫上了床”,你把脸颊凑过来,慢慢地蹭着我的胡渣,说今晚想要洗鸳鸯浴,小猫也要加入。
后来我又开始抽烟了,只是地点不再是家里。那些日子我总是凌晨三四点回来,那天进门看到你,蜷着腿坐在沙发上,怀里的猫睡得很熟,你轻轻地顺着毛。
我说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你依然低着头,说晚饭吃得太多睡不着。
我过去坐下,笑着问难道是要把之前没吃饱的日子补回来。然后去搂你的肩膀,忘了身上还有女人的香水味。你好像并没有察觉,只是把头深深埋在我的胸前。我们就这样一直坐着,直到黎明的到来。
第二天睁眼时你已经不在身旁,正在镜子前试衣服,看见我醒了,说要一起去外面散步,我们已经很久没一起出去了。说这话时你正在套一条红色的荷叶裙,我看着,忽然觉得你长大了不少。
那天天气很好,微风,你挽着我的胳膊走在左边。恍然间让我有老夫老妻的感觉,明明你才16岁。
穿过公园后门走上大街十字路口的时候,竟然遇见了昨晚一起在酒吧耗到凌晨的姜,他也是现在文坛的当红儿,才24岁,已经风声鹤起。
那家伙看见我和你的面部表情瞬间变成了令人狐疑的扭曲,尽管只是几秒钟。他迎过来,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我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都奇怪你从来不和妞儿过夜,原来已有了更年轻的,想不到你有这爱好,未成年?”他低声在我右侧笑说,我顿时觉得自尊心受挫,“瞎说什么!”我想他皱眉“她是我乡下的表妹,今天来我这玩顺便陪她熟悉环境而已。”
他到底信没信我不知道,只感觉你挽着我的胳膊的力度紧了两下,又轻了很多。我不敢看你的脸。
我不知和你是怎么到家的,只知道晚上睡觉时,你不知去哪儿了。
我心想随你吧,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立场,孩子脾气也该适可而止。我决定这次等你主动回到我身边。
接下来是没完没了的码字,没完没了的各路来访,没完没了的交流会、见面会。我很惊讶自己没被弄成人格分裂。在自己的意识里,拿笔的和应酬外交的是完全矛盾的。浸耽于自己内心的诉说,题材中需要面对镜头人群无尽的傻笑和表演之类的体验吗?我不知道。
我开始厌恶才子的称号,厌恶女人的刺鼻香水味,厌恶不停地喝酒和笑脸。我想念你的黑发,想念你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想念你叫我老头子,想念你抱着猫自言自语。我忽然想到你已经三个月不在家。
我开始着急你的归期,想知道你到底在哪,却发现对你的太多不熟悉。你没有电话,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住在哪,你有什么朋友,他们是做什么的。
我拥有的是两年来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伴着你的体香。
我开始堕落,把所有的稿子丢到一边,拒绝了所有采访和让人作呕的酒会。只是在家里,不停的抽烟。
可烟也总有抽完的一天,那天午后,我穿上夹克去家后面的超市买烟,穿过公园时,凉风嗖嗖的刮来,我受不住凉的把夹克的领子竖了起来,就在那时候,我看见了你。
我站在北面,你站在南面,公园很大距离很远,你穿着我没见过的深蓝外套,头发剪短了,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你,你也看见了我,不然为什么仅是短短几秒的对视你就匆匆跑走。
我发疯地朝公园南面跑去时,你已经不知去哪了,周围的人又好像那一刻集体变瞎似的,没人知道你的去向。
我足足在那地方转了三个钟头,直到太阳落山,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把买烟的事彻底忘了,混沌的回了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瞪着猫,这家伙为什么不能机灵点,给我点你的线索。
它好像不受看似的,远离我,跳上了电话桌,蜷成一团。
天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去看电话留言,自从发达了我一直弃用着它。
几十个留言过去了,同行、上司、记者、亲友……我就要放弃的时候,你出现了。
没有显示的来电,长时间的寂静让人害怕,只有呼吸,我知道那是你,每晚伴着我身边的呼吸声。
“想你了所以来看看……别再抽烟了好吗……”
我已是满脸泪水。
亲爱的,我可否再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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