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菠菜,在哪野混呢?”陈枫酷酷的头像闪动着。
“臭家伙,你才野混,我在飞腾呢!”
“好巧啊,我在隔壁的红豆呢!你自己吗?”
“对呀,我自己。”
“等着,我去找你。”
刚说完,他就下线了。其实,说完那句话我就后悔了。因为我身边还有一个人,王子一般干净俊秀的司飞,我的男朋友。
不一会儿,陈枫就风风火火地冲到了我面前,用他曾被老师夸为很有磁性的嗓音调侃:“菠菜,怎么瘦了,是不是想我想得茶饭不思?”陈枫一如既往地贫嘴。
我慌忙瞥了一眼旁边的司飞,看见他微皱的眉。不知所措。
很久以前,我就想假如有天我交了男朋友,首先一定要在陈枫面前炫耀一番。但现实是我错了,有了司飞后我一直躲着陈枫。
“丫头,以后跟我混吧!有福同享,有难我挡。”陈枫一脸的张狂。
终于,司飞站起来,揽过我的肩。挑衅的口气望着陈枫说:“我是晴博的男朋友。”
一时间,陈枫愣在那里。我慌忙打圆场,对司飞说:“这是我的老同学,陈枫。”
那晚的场景多少是有些尴尬的。陈枫的脸忽的阴沉下来,顿了顿说:“那你们玩吧,同学还在那边等我呢。”匆忙离开。
想对司飞解释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欲盖弥彰的可笑,所以就缄默不语了。
司飞接着看他的电影。而我心神不定,翻一些文字,听一些久违的老歌。
打开陈枫的日志,里面多了些零散的忧伤文字。很早很早以前他对这些滥情的语言一向是嗤之以鼻的。我想,是因为林吻吧,那个让他痴迷心醉的女孩。
(二)
高二的时候,陈枫喜欢上了一个文静的女孩。轻轻地喜欢,怕惊了这个百合一般纯净的女孩。
陈枫是个很高调的人。喜欢肆无忌惮的开玩笑。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在操场上打闹成一团。自持有点小才华放荡不羁。但在林吻面前他却像是换了一个人。用阳光而腼腆的微笑看着林吻走过,用很清纯质朴的语言写情书。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副绅士的样子。
林吻的出现,让四年同窗无话不谈的我和他之间多了曾薄薄的蝉翼一般的东西。虽薄如纱,却也是存在的。尽管我说不出这层隔膜到底因了什么。也许是作为哥们的我收到了她的冷落吧。自从追林吻,本属于我的冰欺凌,我的薯片,我的电影统统打了折扣。陈枫说,菠菜,这追女孩,手头就紧了,你就将就着过吧。
他对林吻如此敏感,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用他夸张的话说就是,林吻美得像只狐狸精,把他的魂都勾走了。这辈子注定要为林吻疯一回。
每天,陈枫都会习惯性的在我面前炫耀他的恋情进展,尽管他知道林吻已经名花有主。起初,我还兴致盎然的听他滔滔不绝的眉飞色舞的满怀希望的说他与她的种种。后来就渐渐觉得乏味,甚至厌恶。终于有天,我不耐烦了,大声质问他:“你懂得什么是爱情吗?她又不喜欢你,为她付出那么多值得吗?”
我以为他会生气,会暴跳着和我争辩。但却是出乎意料的淡定,一脸很无赖的说:“值!死都值!真的。”
看到他那副不知好歹的样子,我顿时火冒三丈。随手伶起一摞书朝他扔去,吼道:“陈枫,你这个傻瓜。”
我发誓那是我十几年学习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发火。我的训斥声让人声鼎沸的教师片刻间鸦雀无声。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我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刚要踏出门的那一刻,陈枫很感慨的说了声:“哇,好有威慑力啊。”全班哄堂大笑。
那天,我逃课了。温暖的风吹过来的时候,我泪水已经纵流了一脸。初夏的夜,繁星点点,像极了晶莹的泪花。我想起了,初二那年陈枫转学到我们班的那些橡皮泥一样丰富多彩的时光。那是我还是个疯玩的黄毛丫头,我和他是前后桌。他总是调皮的拉着我焦黄的自然卷喊:小洋妹,小洋妹。
我只是没来由的“恨”,这个傻小子怎么不懂呢?他是落花有意,人家却是流水无情。
(三)
那天过后,我就休学了。任家人朋友怎么劝,就是赖在家里不出去。将来怎样,我不愿多想,也懒得去想。老爸看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只好妥协,允许我高二剩下的这一个月在家休息。
我以为陈枫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将我忘记。但事实是,在我走后,他不在那么迷恋林吻。偶尔会提起我,说我和hebe长得很像。当然,这些都是几年后同学聚会,老同学不经意间提起的。
我在家上网聊天打游戏,小日子过的不亦乐乎。偶尔会想起陈枫,想起他夸张的笑,安静时的忧伤。其实,我真的很想听陈枫说一句:“回去吧,咱们一起上课。”而他却是玩笑地说:“真如了你的心愿了啊,终于可以不去可恶的学校了。”他依旧那么不懂我。尽管我讨厌学习,尽管我是老师眼中的差生,但我对校园还是那么眷恋,眷恋和他一起捣乱的小时光。可他不懂。
我经常进他的空间,看他的动态。在那个夏末,他给我留言:爱上你是一个错。心里的掀起剧烈的台风似的震荡,但是又迅速的平息下去。我知道他是在说林吻。只是,我在想:在他的世界里我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陈枫去给我送照片的时候,我正在屋顶上看几米漫画。
“晴博。“他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喊我的名字。我闻声过去,看见陈枫,很高兴的向他招摇手臂。
当我穿着Hello kitty的睡衣,松散着头发站在他面前时,他立马做了一个昏厥的姿势,说道:“咱这祖国小青年的珍贵时光,怎么能被你如此糟蹋了呢?”看到他一脸坏笑,我假装很用力的在他背上打了他一巴掌。然后,我们两个人开始哈哈大笑,直至眼泪流出。
“给。”他递给我一张照片。上面是他明亮干净的笑。他身后湛蓝色的海,那么无可宣泄的深蓝忧伤灼得我的眼泪直往下流。只好装作打哈欠。
那天,他很安静,心事重重的样子。末了,他说:“晴博,其实林吻。。。。。。”他没有说完,转身离去。他孤单的背影印在橘黄色夕阳下时,我察觉到了一个少年不曾有过的忧伤。那一刻,心隐隐作痛。我心疼了,我想我在乎他了,不同于哥们的那种。
他没有回头,挥了挥手,算是与我告别。
(四)
九月,在父母苦口婆心的劝导下,我答应去上学。只不过倔强的转学到了三中。除了学校后面那一大片荡漾着温暖的向日葵外,这里一无是处。
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我骗同学说去了外地。可还是没有瞒过陈枫。他打来电话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以为你躲到那个旮旯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吗?”然后他开始用他很有磁性的嗓音却不优雅的措辞数落这个三中的名声有多差,学生有多坏。我愤愤的挂了电话,很委屈的想当时你如果挽留我一句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地步啊。
我拾起了舍弃了多年的画笔,开始了画画,这个以艺术生为主的学校升学的出路很明确。十二月我从外地学课回来,陈枫说:“哥们给你接风。”然后下了车我按照他约定的地点,在车站旁的清风亭里等他,下了很大的雪,我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亭子里,风肆虐的吹。我觉得自己真勇敢。冻得我手脚冰凉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信息:菠菜,同学生日喝醉了,我走不开。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傻。甚至有了与陈枫绝交的念头,但也只是想想。握了握手里的手机,那条要绝交的短信还是没有发出去。
像是一个满腹委屈又无处倾诉的孩子,我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学校,心如同十二月的天气一样寒冷。
然后,司飞来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温热的奶茶,香草味的。我冻得胡萝卜一样又红又肿的手指渐渐恢复了一丝直知觉。我看到他眼神里的不愠不火的温柔,好像五月槐花盛开的季节里的阳光,温和中带些慵懒。很舒服的感觉。那是一种不同于陈枫的安适。
我的心渐渐被他的暖融化,难过随之被稀释。我知道,这个男孩是爱我的。
(五)
就这样断与陈枫的联系。直到今天夜里尴尬的“重逢”。我想,上天为我们安排的见面是多么具有戏剧性。难道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该我在他面前炫耀一番了?可,爱情不是尔虞我诈的战场,从来都不会有真正的赢家,我们不是铁人,我们都会心痛。
涌上心头的往事在夜的追赶下渐渐模糊,我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一夜,梦里都是往事错乱交织的画面。
早上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司飞的外套,而他衣衫单薄的躺在我身边。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动跌宕而起。这个安静的男孩令我实在不忍心伤害。他与陈枫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同。一个像白开水,一个像可乐。纵使白开水寡然无味,却饱含着贴近生命的营养。而可乐则不然。可是我是喜欢喝可乐的啊。
周末的一天,我和司飞照常去画室学画。结束的时候,司飞递给我一张素描。是我的面孔。可是眉宇间尽显忧郁。右下角一行漂亮的正楷,愿她不再忧伤。
我异常的感动,终却是轻轻地点点头。
高考并不顺利,我糟糕的成绩让我对三本都望而却步,更不要谈央美了。司飞的成绩可以上个好二本。可他却放弃,打着考不上央美不罢休的幌子铁定了和我一起复习。我有时候在想,爱情里到底要说多少次慌,才能将走的更长更长。
复习的这年,我回到了原校,主攻文化课。和司飞同班。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似乎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时间即金钱的格言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发挥。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最好楷模。即使你穿着大花裤衩穿着拖鞋来上课也绝对没人闲话。和司飞一起吃饭一起做习题一起在操场上溜达,绝对不用担心班主任随时的警告。
与班上同学基本上上没有交流,大家自顾自的忙。唯有一双眼神,我总觉得经常盯着我不放。他坐在最后一排,位置表明了他的成绩。他是这个班唯一一个还保留着课间打篮球的习惯的人,一脸的桀骜。与司飞整天的相处加上我们成绩的悬殊,截断了我与他一切有交集额的可能。对他没有特别在意。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讲台课桌上的座次表上,看到他的名字。简单的两个字,聂天。名如其人。
很久没有见到陈枫,偶尔与他在网上聊一些琐碎的话。只是,他的空间我再也进不去。我有时想,陈枫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气了,空间也要加密。
(六)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年的时光在我和司飞的成绩日益提升的考试中匆匆流过。三模的成绩发挥的平稳且高效。我和司飞举杯庆祝,当然,杯子里是浓黑的咖啡。
我再次与央美擦肩而过,报了北方的一个城市。司飞揉着我软绵的头发说,傻丫头,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怕你的鼻子在冬天不停的流鼻涕的。
我坚定地摇摇头,一脸逗笑的表情,小女子誓要为祖国做贡献,支援东北。
不呼意料的,司飞和我报考了同一所大学。
其实,是陈枫曾经告诉我在那个城市也许在冬天可以看到流星。
在班长组织的最后一次聚会时,大家拍照,劝酒,k歌。所有的人在这个因高考失利而聚集在一起的班级的散场挥洒下难得的欢畅与伤感。在这一年中数次与我眼神碰撞却没有一句交流的男孩,眼神落寞的躺在角落的额沙发上喝酒。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碰了碰他手中的啤酒说,帅哥,留个电话吧。
他稍微顿了一顿,流畅的念出自己的号码。我的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按。输完他的号码,我却心里一惊。上面早有这个号码,而这个号码的主人是司飞。我下意识的问他,你认不认识陈枫?他率真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当然认识。
我的脑中开始复杂的思索,为什么陈枫的号在他手机上?陈枫去了哪里?他和司飞什么关系?
他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说,其实,很早以前我见过你,在上年大雪纷飞的十二月,你站在清风亭里,而我陪陈枫站在车站内的窗户前看着你。等了很久,陈枫用我的手机给你发一条短信。然后,你略略停顿了一下就走了。
是的,我是在那个时间记下这个号码的,并且固执的认为这就是陈枫的号码。我心中百感交集,也许陈枫习惯了拿我逗乐吧。看我在冰天雪地中冻得像个茄子,他一定向往常一样乐开了花。
知道了真相,我道了声谢起身就要走。我转身的那刻,聂天提高了声音说,其实那天陈枫受伤了,因为打架。他满身伤痕的求我陪他去车了站。只是,没有走出去见你。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声音小的像苍蝇说,陈枫对你不错。
我愣在那里,悔恨竟这样错怪陈枫好久。恰好司飞走过来,我牵起他的手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好闷。
(七)
大学里我忙着入社,忙着打工。陈枫告一段落。
只是每次我一人时,想着和司飞在一起后变得恬静收敛的我,就会忍不住的设想,如果和陈枫在一起我是否还一如既往的疯玩,与每个人都热火的玩笑。不用这样的淑女?
司飞还是体贴,体贴到我的死党都羡慕,说我捡了一大宝贝。
三年后的高中同学聚会,我破天荒的露了面。自那时的忽然休学,与很多同学便失去了联系。欢闹的人群中,少了陈枫的身影。
玩真心话大冒险时,陈枫出现。个子高了,瘦了。脸上有些憔悴。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才知他刚刚从深圳赶来。为他的姗姗来迟。大家罚他酒,他喝得很豪爽,一杯接一杯。玩真心话大冒险几乎他选择的都是说真心话,大家一起捉弄他。我坐在角落,未能与他搭讪。
最后一个问题,你小子暗恋过谁?他想了想说,我还是接受惩罚吧。
聚会散时,已是夜半时分。将要出酒吧时,我收到一条陌生号发来的信息,我说我一直暗恋你,你信不信?
我转身,忽的就看到陈枫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温柔中带些痞气的看着我。我们一起走,在人影稀少的大街,在隔了四年的光景之后。他说他高考后就去了广州,他说他在酒吧当调酒师,他说那里的地下室很潮湿,他说他现在还是一个人。他说他很想念和我当哥们的日子,他说他曾经打着追一个女孩的幌子测试喜欢的女孩是否喜欢自己,他说他已爱那个女孩很多年。
我沉默不语,听他云淡风轻地讲,心里却早已是兵荒马乱。仿佛世界都在摇摇欲坠,苍凉的声音在我脑中轰鸣。我不想再听下去,当那些事实被一一解开时,并没有透晓真相的愉悦,而是铺天盖地的遗憾将人窒息。
不时的转着无名指上那枚情侣戒。然后我看到在约定的地点,司飞推着单车停在哪里。
陈枫退场,像几年前在网吧里遇到的那样。
坐在司飞稳重的单车上,泪珠轻轻滑落。伴着这个城市七月合欢树的灿烂,我看到走过的路,一旦经车轮碾过就消逝在时光的另一端,不再重来。无论这路走的是对是错。
我在想,那个脸上写满疲惫在灯光迷离中调酒的男孩,当他得知我也曾不可自拔的喜欢过他时,他的眼角是否也会划过泪珠呢?
微风袭来,我紧紧地拥抱住司飞的背,感受他带给我的无限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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