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被时光腐蚀的片段,在独自听着音乐的午夜或者是在等待过马路的瞬间,会突然变成没有台词的默片。黑白世界里夹杂着年代久远的霉味。
人生中看的第一部鬼片,是那时很流行的僵尸题材。我和朋友窝在她家沙发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讨论怎样才能让晚上不做噩梦。这样的讨论因为画面出现亲吻的镜头戛然而止,我们尴尬地看着对方微微发烫的脸,直到画面切换到下一个场景。
“喂,你干嘛不按快进键刚才”
“拜托,遥控器在你手上好吧”
那时的她,是全年级第一的乖学生,而我只是怎么努力都赢不了她的前十,所以,那些我渴望的光环都被她紧紧握在手上。比如班长职位。比如旗手。
即使暗地里每天祈祷要超过她,偶尔也会有希望她考试生病状态不好的恶毒想法,但是,我们的确是分不开的好朋友。
因为彼此的妈妈是牌友,所以,在成为同班兼同桌前,常常被我们奇怪又默契的妈妈用几块钱就收买。在大多数她们打牌的时间里,我们都是一起奔向小卖部。
并不需要太长的过渡期,小女生总是轻易就把对方当成无话不说的玩伴,仿佛伟大的安徒生,最拿手的绝活就是织一张让我们温暖的网。
比起回忆青梅竹马的小小暧昧,这样特属于女生间,又贴上童年标签的陪伴,有点类似于早早夭折的初恋,因为没有变坏的机会,我们就固执的觉得那是最好的东西。
下课一起牵着手去厕所,路上的时间用来对听写的词语。课间操一前一后的做着不标准的广播体操,眼保健操的时间用来一起计划去买什么零食。跳房子的游戏永远是队友。每天清晨七点准时一起去学校,周末的时间也完全粘在一起。
关于她的唯一纪念现在只剩下一张泛黄的照片,我们扎着傻气的羊角辫,木讷的站在栀子树下,因为摄影叔叔太快按下快门,原本准备的可爱表情没有派上用场,为此,我在她面前抱怨了整整一个星期。
场景的背景在学校和家之间来回变化。
并不是没有过矛盾,只是迅速融进生活琐碎就被冲走了而已。
会在意有一天对方和班上的另一个女生一起牵着手,几乎是带着强烈的占有欲想去分开她们的手,
会在意后桌的男生递给对方的纸条,在回家的路上,绞尽脑汁的打听纸条的内容。
会在意对方每一次的作业成绩,在平静地看完自己的分数后,忍不住打开对方的作业本来比较。
人生中唯一能胜过她的武器就是文字。一直坚持的初衷回想起来也不过是证明自己不比她弱。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参加全国作文比赛,我是第一,她是第三。
初中三年,我是唯一一个每次考试作文都拿满分的学生。
那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历史,但对于没有写作天赋的我来讲,也是牺牲了很多周末,逼着自己看很多书,才有的一点点收获。笨拙的却不愿认输的个性,大概也是从想要战胜她的时候开始萌芽的吧。
米兰昆德拉,杜拉斯,我反复记着他们的名字。在大多数同龄在看机器猫的年代,我就开始在做这样的事。很辛苦很枯燥,却又不想停下来。
初中被分在不同的班级,高中就读于不同的学校,好像是注定要在彼此的生活中提前撤走一样,所有的缘分在小学毕业后就被宣告用完。朋友的位置上不断有人坐下有人离开。我渐渐明白,年少时的我是喜新厌旧的,即使对方从此消失于茫茫人海杳无音讯,我还是会在下一个微凉的清晨,挽着新结识的朋友,在上学的路上讨论昨晚看的电视剧集。
无法悲伤起来,无法和遗憾划上等号。
后来,听说他爸妈离异,她因为生病休学一年,但还是考上了棒的大学,听说,她男朋友是个智商很高的理科生,现在他们是大学同学。
听说,她一直很挂念我,还写了一堆没有寄给我的信。
也许是我们偏执的因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方。自尊不允许我们选择投降。这样的心情和没有写上地址的信件一起存放在抽屉的最底层。等到再翻看时,那亦不是少年时的蓝色了。
等到所有的信任牵挂不舍都被时间击溃,友情早已发霉腐坏。童年驿站里相遇的我们,注定会在今后更加丰盈的人生里,把对方淡忘成只有模糊轮廓的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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