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坤

　　（山西青年职业学院，太原 030012）

　　玩具，是充满诱惑力的词语。还记得陪伴我们童年时光的玩具吗？也许它在你的反复抚摸或把玩下，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但是我们依然喜爱它们。儿时的布偶、风筝、玻璃弹珠、橡皮泥小人、布老虎（图1、2）……种类并不如今日的丰富，色彩并不如今日的艳丽，但是曾经的美好记忆始终值得今天细细品味。各式各样的民间传统玩具，记载着古老民族的文化历史；洋溢着大自然的万种神韵；承载着无数民间手工艺术家的心灵手巧，其中包含着大人对孩子们的深情，蕴藏着父母们对子女们的慈爱。①

　　当工业革命的号角吹响整个欧洲，世界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大机器生产开始影响人们的生活，关于传统手工艺与大工业生产之间的探讨始终伴随着社会发展与时代变迁。随着高科技产品不断更新换代，人们的生活品质提高，大机器生产惠及每一个家庭，批量化的产品成为我们生活的必须，潜移默化的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各种智能产品和高精尖的电子技术，使得大众解放了双手和双脚。智能手机、智能电视、各种家用机器人的出现使得生活变得更加轻松，但人们的心中的不安与彷徨在不断加剧，这种情感源于何处？

　　关于玩具同样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当人们还在为生活质量提高欢呼雀跃时，当批量化生产的玩具占据儿童生活时，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样的玩具真的是孩子喜欢的吗？如今商场中的玩具种类繁多，色彩艳丽，但对于儿童的吸引力并没有随着玩具的高科技和多样化趋势成正相关。如今的玩具千变万化，但是孩子们还是很难找到自己所钟爱的，即便是喜爱，也很容易就被取代。为什么选择范围广了反而影响了他们的判断？是玩具的创新性不足还是玩具的趣味性降低？回想儿时的玩具，没有复杂的装置、没有艳丽的色彩、没有高科技的支持，更没有细化的人群分析，为什么陪伴我们儿时的玩具却时常让我们回想起美好的童年时光？当传统遭遇现代的冲击，当现代依仗传统的坚守，适度设计就显得非常重要。玩具的现代性考虑不足，很难抓住人们的眼球；然而，过度高科技使得玩具失去本真，失去童趣，失去手的温度。对于玩具而言，这是致命的。日本当代工艺大师赤木明登在《造物有灵且美》一书中这样提到：“人活着，需要找到一条与大世界相通的路径，也需要被路径里诞生的各种故事支撑。如果我们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屏住呼吸，使全身僵硬，不去触摸世界，那故事就无法开始。”对于世界的感知，对于传统文化的尊重，应该从用心感悟传统工艺开始。

　　

　　图1 发条青蛙

　　

　　图 2 益智玩具——九连环

　　

　　图 3 民间玩具——口哨小鸟

一、潜心研究，培养玩具独一无二的气质

当我们在街头随处看到电动玩具汽车时，是否还曾记得布老虎与自己动手操纵的玩具小汽车，这些玩具承载着专属于孩子的情感投入，这份情愫会温暖孩子的心灵，伴随孩子成长。手工劳作的辛苦，通过玩具的形态万千而展示出来。即便刻意追求，也不可能制作出完全相同的手工艺玩具。就像世界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手工艺玩具有专属于自己的DNA，具有独立个性和特征。

　　湖北金漆镶嵌历史悠久，精品辈出，但对于金漆镶嵌髹饰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柏德元来说，每一件金漆作品成功完成都是有着必要性与偶然性。必然性是其在几十年的制作过程中积累的丰富经验，游刃有余的运用大漆、金属、贝类、宝石的材质制作漆器，是铸造金漆器物的基础；偶然的创意和制作过程中存在的问题，给予金漆制作更多的可能性，从而制作出坚守传统同是与时俱进的金漆作品。这种可能性是大自然的礼物，使得一件手工艺作品带着专属于自己的DNA，使其更加充满魅力。北宋钧窑“入窑一色，出窑万千”的特征让其增加更多的神秘感与独特性，也给瓷器的烧制创造出更多的可能性。一根线可以有着无限的变化，而机械只有重复没有自由，只有被决定没有而缺乏变化，只有同质没有异构。缺乏变化的规则导致单调，这就是机械制品冷漠和干涩的起因③67。适度的运用批量化生产的方式，将传统手工艺与现代制作方式恰到好处的结合，打破程式化的束缚，给玩具设计注入更多个性化的特质，会让孩子在玩耍的过程感受到独一无二的关爱。

二、辛勤劳作，关注玩具踏实与仔细的态度

手工艺与大机器生产最大的区别就是其保留手作的温度。旧石器时代出土文物中有很多直径大约3厘米左右的石球，有些石球上还有刻画、压印的花纹和纹饰。专家推测，这些石球可能是人类文明最早的玩具。“民间艺人随手取来，一团泥巴，几片碎布，一段树杈，几根麦草，一经他们的手，就成了一件件艺术小品……当地有什么就用什么，可以说他们是‘就地取材，因材施教’的能手。”①29这是民间的智慧，是人们对于生活的理解与感悟。

　　著名工艺家柳宗悦在《工艺之道》一书中这样提到：“今天的化学可以人为地去精制颜料。然而，天然的色彩则更为优良。同样一个壶的色釉，用氧化钴和用天然蓝釉相比，何者色泽更美是显而易见的……人为精致化学釉料是纯粹的，但与天然的相比，却是不纯粹、不自然的。人的智慧是不能与天然的智慧相比拟的。”③69对于图3的两只小鸟口哨，一只为近代批量生产的，一只为古代的把玩件。即便外形相同，但右边的小鸟似乎更有亲和力，这就是传统手工艺制品的魅力，是勤勤恳恳劳作的成果。

　　2005年12月30日国家质监局发布了《关于实施强制性产品认证的玩具产品目录》规定未经认证的玩具不得出厂、销售、进口。然而，如今的市场环境中，因为玩具质量和材料不合格的案例不胜枚举，给孩子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当一件手工艺品面世时，承载着工匠的踏实工作与悉心钻研，当这件手工艺品送到我们手中，这样的踏实与认真就会通过物件传递。良器能够纯化周围的一切，人们或许尚未感觉到，但工艺之花已在生活的花园绽放。人们的慌乱心态，也能因此而心平气和。若是没有器物之美，世界将是一片荒芜，杀心四起。美之器物成就的世界才是宜居的世界。现实世界之所以令人不安，或许是因为器物不够完美吧③32。保持玩具的朴实与简单，保持材质的纯粹与健康，让正能量的玩具影响孩子的内心世界，让认真踏实的做事态度传递给孩子，这是玩具设计与制作者都应该坚持的态度。（图4、图5）

三、主动设计，赋予玩具真诚与亲切的交流

互动与交流在玩具设计之初是成正相关的，投入的情感越多，使用者的用户体验就会越好。玩具的互动性是通过功能与审美的突破而实现。目前，情感因素投入仅限于产品设计构思阶段，忽略制作和使用的重要环节。因此，站在成人视角设计的玩具，经过批量化生产之后，其互动与交流性仅停留在设计之初，很难传递给受众，缺少可被人感知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程式化。

　　与现代化的高科技玩具相比，手工艺玩具在设计、制作到销售的过程中投入大量的精力。包括：材质的选择，结构的设计，功能的设置，颜色的搭配。之后经过长时间的经验积累，总结出一套适应这类型玩具的制作技巧和经验。最后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反复推敲，制作出有情感传递与温度的玩具。将真挚的情感投入产品的设计与制作，这样的手工艺玩具会通过自身的特征表达，将情感传递给消费者。这种情感的传递来自对于不同材质的触摸、对于不同色彩的感知、对于针与线之间的衔接与融合。

　　最早，妇女们在劳动之余，利用身边的小布头，缝制一些简单的小玩意儿取悦孩子，比如造型敦厚朴实的布老虎、生动可爱的布娃娃等，使得布艺玩偶从最初诞生起就带有浓厚的生活气息，有着特殊亲和力④。现在，只能在闭塞的乡村人家或者民间工艺博物馆才能见到这样的玩偶。当家长为孩子们选择更加智能、昂贵、益智的玩具，就选择要离开质朴与纯真。其实，孩子的眼睛里对于千姿百态的世界是充满好奇的，用成人的眼光和价值观为孩子们设计玩具显然是不正确的，真正的互动与交流，并不只是各种新奇玩具所能做到的。相反，应该回归本真，结合简单的、传统的、拥有更多情感投入的工匠精神，才能让孩子与玩具产生共鸣，成为朋友。教育学家说：“给予孩子最好的玩具应该是生活中的一张纸、一块木板、一个玻璃瓶子、几片树叶等，那些设定好既定玩法的玩具，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对大脑最好的开发，就是爸妈带着孩子把很多不可能变成可能。”北欧极简主义风格以其质朴的材质与简洁的外形深受人们喜爱。同样，北欧风格的玩具，在设计与制作方面同样值得学习，其具有设计感的玩具伴随着孩子最美好的童年。孩童时代应该有欢乐的奔跑和属于他们自己的手工玩具。应该有泥巴、沙子和大自然的陪伴，应该与玩具纯情的交流。适度的保留玩具的纯粹性，是玩具设计应该坚持的首要原则。

　　

　　图4 陶瓷玩具——童子捧寿桃

　　

　　图5 陶瓷玩具——小猫

　　

　　图6 民间玩具——布老虎

四、全情投入，给予玩具最真诚与纯粹的陪伴

对于成年人来讲，玩具已经不只是体现趣味性和娱乐性这么简单，是精神放松和大自然的交流方式。如今，适合成年人的玩具也有很多，但是让人依恋、回味无穷的玩具却很少。有些人会说成年人最好的玩具就是手机、电脑、汽车等，然而智能手机的使用让更多的人变成了低头族、颈椎病，然而满足暂时的快感过后然而会更加空虚。比照儿时的玩具，这些高科技的产物似乎缺少一些质朴、一些属于玩具本身的情愫。

　　永和九年，王羲之与众好友在兰亭集会，曲水流觞所使用的漆器耳杯体现了文人对于器物的喜好；北宋文人喜欢品茶，白瓷茶碗就成了他们的玩具；旧时，乡村生活条件有限，娱乐活动较为简单，人们用兽皮制作皮影，表演皮影戏深受大人小孩的喜爱；逢年过节北方乡村会用白面蒸出不同造型的花馍，表达丰收的喜悦和对于美好生活的歌颂。材质、形态、色彩以及功能导向会从不同的方面给予玩具更多的情感互动。

　　如今，市面上的玩具应有尽有，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家长会给孩子买他们所喜欢的所有玩具。据专家指出，如今的少年儿童对于事物的专注度不足，很难集中精力做成一件事物，这与眼下的社会环境和周遭的各种诱惑不无影响。最核心的原因是买过多的玩具，使得孩子没有更多精力关注某一种事物。回想儿时，在物质文明还很匮乏的年代，我们的童年时光却十分美好。与爸爸妈妈一起做花灯的情景，与小朋友们一起玩泥人、自己制作风筝的情景……当我们再次拿起锈迹斑斑的发条青蛙，拿起带有补丁的布老虎，所有的回忆都是美好（图6）。之所以说机械伤害了美，是由于抹杀了自然的造化。与手工相比较，任何复杂的机械都是简单的。机械制品之拙劣，在自然面前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标记而已。优秀的工艺才是自然的光荣赞歌③41。正因为手工玩具的情感投入，赋予玩具顽强的生命力和灵魂。适度的将真诚与纯粹的情感赋予玩具，让孩子的童年时光充满更多美好与关爱。

　　“天有时，地有气，才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是《考工记》中关于美好器物最精准的描述，也是古人对于良器的判别。当我们试图将最好的一切给予下一代的时候，不禁要问到底什么样的东西才是适合的？昙花一现的玩具源源不断的充斥着孩子的生活时，不安与浮躁将使孩子的童年生活失去光彩。当我们重新审视周遭的一切，当我们去到一个安静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地方，认真聆听来自内心的声音，似乎可以找到答案。适度设计不应该是一句口号，特别是在孩子身上，更多的关爱应该从此处体现。■

　　注释：

　　① 李寸松，张连瑞.中国民间玩具[M].太原：希望出版社，1993.3.

　　② 赤木明登.造物有灵且美[M].蕾克，译.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15.7：2.

　　③（日）柳宗悦.工艺之道[M].徐艺乙，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

　　④ 周丽丽，朱小行，论现代手工布艺玩偶的设计理念[M].现代装饰（理论），2012（10）：212.

　　参考文献：

　　[1] 顾浩编.田自秉文集[M].济南：山东美术出版社，2011.4.

　　[2] 吕品田.守望理想——中国当代艺术思想与实践批评[M].北京：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5.3.

　　[3]（日）柳宗悦.工艺之道[M].徐艺乙，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

　　[4]（日）柳宗悦.民艺四十年[M].石健中，张鲁，译.徐艺乙，校.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

　　[5]（日）赤木明登.造物有灵且美[M].蕾克，译.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15.7.

　　[6] 呼志强.中国手工艺文化[M].北京：时事出版社，2007.1.

　　[7]（美）鲁道夫·P·霍梅尔.手艺中国——中国手工业调查图录[M].戴吾三，等译.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12.1.

　　[8] 李寸松，张连瑞.中国民间玩具[M].太原：希望出版社，1993.3.

　　[9] 祝小兔.万物皆有欢喜处——记录城市里的手艺人[M].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4.12.

　　[10] 吕品田.必要的张力[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07.4.

　　[11] 吕品田.动手有功——文化哲学视野中的手工劳动[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