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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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11点多钟，原峡谷县山民郑立国正在自己的移民村新家欣赏楼房的雪白墙壁和明亮的电灯及规范整洁的厨房，突然听到外边“嗵”的一声响，紧接着传来“救命啊”、“救命啊”两声女人呼喊。他心里一惊，急忙开门出去查看，见新村面前的公路上，两个黑影躺在明亮的月光下，一个蠕动着呻吟，另一个形若僵尸，一辆自行车倒在旁边，周围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看两人的年龄像是母女。正在呻吟的年长者看见他到来，手指公路远处有气无力地说一句“汽车撞人……”，话没讲完就昏了过去。另一个女人身下流出黑乎乎的东西，不用说那是鲜血。她的伤情肯定更重。

　　“立即救人要紧！”郑立国掏出手机马上打了120急救电话，并给110警察报告了车祸发生地点和肇事车辆逃跑的方向。急救车呼啸着到了，郑立国又帮助医护人员往车里抬伤员，随后被他们当作伤员的亲属，拉上急救车驰到了县医院。到办理住院手续时，医护人员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可是“卒子过河只能进不能退”，县医院必须尽力抢救了。

　　年轻女子的伤势确实很严重，手术中急需要输血。可是她这罕见的RH阴性B型血浆县医院根本没有，医生们的努力眼看要付之东流。手术室门外的郑立国，通过焦急进出的护士知道了这情况，立即说明自己就是这种血型：“我在部队当兵时总想献血，可就是找不到匹配的受益人，没想到刚移民来这里就派上用场了。”郑立国给医生讲完，脸上显出了轻松幸福的微笑。年轻女子输进了郑立国的热血，生命很快转危为安。

　　老年女子的伤势比较轻。她被抢救苏醒后第二天告诉大家，自己居住离移民新村不远的宋庄，是和女儿贵珍一起去邻村张岗看夜戏回来的路上，被飞驰的汽车撞倒的。当她听护士说，是新来的移民郑立国发现了车祸，并立即打120电话和110报警，又给她女儿输了自己的血，才使她们母女平安得救时，老太太显得非常激动。她流着眼泪恳求护士，自己非要立即见见这位救命恩人不可。她要当面向郑立国谢恩致敬！

　　护士拗不过老太太的固执，只得按照郑立国留下的、准备以后作为车祸见证人的手机号码，打电话让他来医院。郑立国一走进病房，老太霎时看呆了，只见他身材槐梧、相貌英俊，浑身就像一团缓缓燃烧的火苗宁静温暖。郑立国来到老太太身边轻声问候，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就要在床上跪下。郑立国和护士急忙阻拦。老太太拉着郑立国的手，老泪纵横连声“感谢恩人”、“感谢恩人哪”恭敬个不停。

　　郑立国摆着手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谁遇到这样的紧急事情，都会奋勇上前啊！再说我们移民数百里来到这里，虽然为国家的南水北调工程，离开了祖辈居住的深山老林有些故土难舍，可是这里的乡亲们给我们盖了城市化的新村，拨了肥沃平整的大方田，敲锣打鼓欢迎，进屋亲情攀谈，比起我们山区的星星点点房屋、弯弯曲曲小道、夜里黑灯瞎火、出门石头绊脚的环境和沟沟岔岔、这一‘席片儿、那一‘薄块儿的零星耕地，真是热闹方便多、心情舒畅乐，互相帮助唱凯歌呀！”老太太听了郑立国的一席话，对他更是高眼相看。

　　2

　　老太太在交谈之中，问明了郑立国的个人和家庭情况，感谢之余，突然冒出了想招他做上门女婿的想法。她试探着给郑立国说明了自己的意思，郑立国的脸上立马羞得像喝了半斤烧酒一般通红。他难为情地说：“这事会不会有乘人之危、施恩图报的嫌疑啊？我怕别人笑话。”护士们一听知道这事“有戏”，嘻笑着鼓噪说：“这是天作之合，做好事联姻缘谁笑话呀？”郑立国思索一阵，最后点头默认了。老太太恳求护士们，车祸至今发生的有关郑立国的这些事，一定不能让贵珍知道。大家听了互相对视一眼迷茫地点点头，不知道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警察依据郑立国提供的车祸发生地点找到的证据，很快查到了肇事车辆，依法对车主进行了处理。有了赔款补上拖欠的医疗费，老太太女儿贵珍的伤势恢复得很快，不到三个月就出院了。

　　贵珍出院的第二天，母亲就给她说了和郑立国的婚事。贵珍一听感到突然，心里有点不痛快，嘴撅得能挂串红辣椒。等母亲把郑立国的相貌身材和当兵经历告诉她，又说了是郑立国打电话报案叫救护车、并且给她输血救命的经过之后，贵珍惊奇生爱，开心地笑了，说母亲故意卖关子：“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呀？”母亲对她说：“你原来一直昏迷，后来怕你分心影响治疗，现在说明给你一个惊喜，有啥不好呢？这事情全是我一手操办的。”贵珍听了，感激地抱着母亲深深吻一口，脸红得像盛开的牡丹花。

　　母亲知道贵珍的心思，随后就给郑立国打手机，要告诉他贵珍出院的好消息，安排他们见面细谈。可是连打两次都无人接听，贵珍的母亲怕中途生变，急忙悄悄坐班车到移民新村打听。郑立国的隔壁老乡说：“他不在规划水库区的亲戚家有人结婚，昨天回峡谷县去了。我们那里山高崖陡，手机信号经常受阻。”贵珍的母亲听了这话，暗暗松了口气，悬到嗓子眼的心又复位了。她感谢郑立国的隔壁老乡并留下话语，立马坐车又返回宋庄。

　　郑立国从峡谷回来听了隔壁老乡的话，立即给贵珍打手机。他按照贵珍的吩咐来到约会的小树林，睁眼一看立刻屏住呼吸：只见面前的姑娘披一头乌发亭亭玉立，丹凤眉明眸皓齿；红润的嘴唇像两片带露初绽的花瓣，粉面桃腮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心里暗叹：那天晚上只顾救人没有觉察，没想到她这样漂亮啊！

　　郑立国正想着看得发呆，贵珍轻轻一声“你来了”将他唤醒。他尴尬地连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急忙把藏在背后的玫瑰花恭敬地献给了贵珍。贵珍微笑着接过玫瑰花，指一下自己旁边的大石头示意他坐下，柔声说：“你还挺时尚的，满有经验的嘛。”郑立国一听急忙辩解说：“不……不不，我对这种事根本没有……没有经历过，是……是这次回峡谷参加表弟的婚礼，我说出来，表……表弟教我的。”贵珍听了开心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告诉郑立国不要紧张：“我不过随便说一句嘛，看你头上都冒汗了。”郑立国接过贵珍递来的面巾纸，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俩虽然是第一次面谈，鉴于过去特殊的相遇和非凡的帮助，加上“窗棂纸”已经被老太太捅破，彼此间都有巧逢知己、相见恨晚的感觉，随后交谈起来像竹筒倒豆子，没有一点约束。

　　贵珍诚恳地告诉郑立国自己不是父母亲生，是父母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但是父母对自己比其他人家有亲情关系的孩子都疼爱，吃喝穿用全由着自己。母亲的瘸腿就是因为自己6岁那年父亲去世后，她背着生病的自己去镇上看医生摔断的。“所以我对母亲是百般孝顺，不会惹她老人家生气。像我这样的26岁漂亮大姑娘，在乡下早该结婚了。就是因为求婚者不答应我带着母亲嫁人或者上门为婿的条件迟迟误到了今天。你怎样看待这事呢？”

　　郑立国专心听着贵珍的话，深为她的孝心所感动，听到她问话，立即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我现在孤身一人，娶妻子百年幸福，带母亲锦上添花。老天爷的恩赐，咋能不接受呢？”

　　贵珍嬉笑着用手指点一下郑立国的额头说：“不怕你现在嘴甜，母亲促成我们的婚姻，固然有知恩回报的意思，可是你在母亲面前，决不能摆出盛气凌人的恩人架势。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尽孝的晚辈，懂吗？”郑立国听了连连点头，嘴里一个劲说OK。

　　贵珍看郑立国忠厚得实在可爱，忍不住上前抱着他吻了一口。郑立国乘机搂着她不松手，两个情投意合的恋人，在小树林里尽情狂吻起来。

　　3

　　民间有俗话说得好：棉花絮不能见火。正处在青春旺盛期的郑立国和贵珍两人，在确定了他们的婚姻关系之后，简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端碗饭菜无味，手机互通不断。就在贵珍跟她母亲说了自己通过和郑立国畅谈、同意了这门婚事的第三天，她直接冒雨乘车到郑立国的移民新村家里来了。关上屋门之后，一对深情的恋人周身激情奔放，体内欲火燃烧，继而像洪水决堤般控制不住了，要逾越雷池。当他俩看到对方胸前都有三颗“品”字形的小红痣时，一下子惊呆了，正宽衣解带的双手都停止了动作。郑立国略一迟钝，立即抓过旁边的上衣给贵珍披上，贵珍不知道这是何故，大睁双眼如堕五里雾中。

　　两人都穿好衣服后，气氛如翻滚的油锅熄火了。郑立国双臂抱着头，痛苦羞愧地坐在旁边叹气。贵珍急切询问情由，他站起来先自搧几个耳光，然后流着泪说出了心里的隐情。

　　原来，郑立国出生时是龙凤胎，妹妹两岁那年由母亲抱着赶庙会，不小心被人贩子拐走。母亲极度哀伤，大声哭喊着自己太无用，回到家里后她给立国喂了奶，然后悄悄来到房后的峭壁上跳崖自尽了。郑立国的父亲安葬了妻子大病一场，身子骨没有恢复就去找女儿。他风餐露宿、忍饥挨饿找遍了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打听到女儿的消息。就在郑立国13岁那年，他终因精神崩溃、体力耗尽撒手人寰，弥留之际父亲拉着郑立国的手浊泪盈眶地说：“你妹妹……丢失、妈妈自尽……全是我的错，赶庙会那天……我如果也去该多好啊！娃子你以后……如果能见到妹妹，一定要……照顾好她，替我了结……良心债。你们俩……的相貌不同，印记是胸……前都有三颗……品字形小红痣。以后要听爷爷的话……”他的话没说完就停止了呼吸。

　　郑立国讲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他呜咽着说：“过去我……我只顾期盼爱……爱情昏了头，咋没有想……想到年龄和自己相……相同的姑娘，怎么会和……和自己的奇特的血型一样呢？这……这事全怪我呀！这事全怪我！我还有……还有啥脸面活在世上啊？”说完又搧自己的耳光。

　　贵珍急忙上前阻止，这时候她彻底明白：原来救自己母女性命的恋人，竟然是自己的龙凤胎亲哥哥呀！“事情咋会是这样？事情咋会是这样？”她一下子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趴到墙角痛哭一阵，流着泪说自己也不活了：“还不如让汽车撞死我算了！”说着就要打开屋门。

　　贵珍要死的行动压着了郑立国想死的念头。他站起来拉着贵珍的胳膊说：“过去我们不知道实情做了错事，现在明白了再不能犯傻呀！我们都死了，母亲怎么办？还想让悲剧继续发生吗？你咋对得起母亲的养育大恩？”

　　郑立国的话令贵珍冷静下来，她长叹一口气坐到床上。郑立国看着贵珍镇定地说：“我俩的荒唐婚事到此为止，以后就恢复我们真正的亲兄妹称呼。患难相遇也是老天爷对我们的恩赐。你就按自己的基本条件，放心找如意丈夫吧，我把母亲当亲娘赡养。”贵珍听了这话，站起来拉着郑立国的手微笑着说：“哥哥你真好。”

　　窗外“哗哗哗”的雨声不知啥时候停止了。郑立国打开屋门，清凉的空气迎面扑来。他俩抬头仰望天空，一道彩虹分外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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