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汪曾祺认为:“写小说就是写语言。”汪曾祺的小说语言自然、清新,少有修饰,多是对平凡生活的叙述,可以让人感受到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汪曾祺的语言并非完全随意,而是给予语言更多、更大的自由性。“语言即内容”“语言即风格”,本文将在对其小说语言的管窥中寻求那独树一帜的语言特色。
关键词:汪曾祺;小说;言语特色
一、引言
俄国形式主义语言本体观认为:“形式即意味,形式建立自己的内容而直接成为本体。”对于小说创作,语言是构成小说的本体之一。汪曾祺的小说语言简单、质朴,摆脱了语言工具性地位,往往将平凡自然的生活场景描摹地清新、淡雅,少有修饰、干脆历练的语言,更符合人物的身份特征。在语言运用上,汪曾祺有独到的见解:“写小说就是写语言。”语言作为小说的一部分,可以是一种形式,也可以是一种手段,还可以是一种工具。语言本身具有内容性。从汪曾祺的小说中发现,故事情节似乎被置于次要地位,结构的安排也相当松散,但语言的节制、简洁、口语化,让小说犹如“清水出芙蓉”般绚烂。平实而真切的语言是其小说作品的一大特色。
二、言语铺陈准确、地位,符合人物身份特征
在小说语言里,语言是体现作家创作意旨的重要载体。在语言运用上,要么极尽华丽地表达,要么费尽心思来遣词造句,以追求文学语言的意蕴与特色,但汪曾祺小说里的语言却如同流水般简洁、自如、质朴、清新。在语言表达上,语言与内容是相互渗透的。想要表达一种内容,可以选择华丽的语言,也可以选择质朴的语言。在小说语言里,特别是在现代小说创作中,语言往往是越朴素越有味。屠格涅夫这样写大树的伐倒过程:“大树叹息着,庄重地倒下了。”汪曾祺读到这里时不由叫好。对于大树的倒下,也许会写“慢慢地倒下”,也许会写“沉重地倒下”,但却很难写得出“庄重地倒下”。同样,《高老夫子》中“我辈正经人,确乎犯不上酱在一起”可谓绝妙。对于句子中的“酱在一起”,与“高老夫子”为绍兴人的生活习惯有关。在《边城》中,沈从文对翠翠的言行神态描写的用字也是极其平凡。如“翠翠斜睨了客人一眼,见客人正盯着她,……很自负的拉着那条横缆”,对“很自负的”运用体现了小说语言的精准性。
读汪曾祺的小说时可以发现,其在小说语言的运用上更加突出对人物特征与语言的对等性。《黄油烙饼》中,萧胜与爸爸回“坝上”,途径坝上时看到了一大片马兰花。“这一大片马兰花,他这辈子也忘不了。他像是在一个梦里。”看到一大片马兰花时,小孩对眼前的景色所带来的惊讶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对于该句话,汪曾祺完全可以说像是在“童话”世界里。但萧胜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没有念过书,也不知道什么是“童话”,所以,汪曾祺选择了一个“梦里”,真切地表达了农村孩子眼中的真实世界。同样,在描写一个放羊娃看到温室大棚里冬天结出的嫩绿黄瓜、鲜红的西红柿时,用了“好像上了颜色一样”的表述。因为在放羊娃看来,冬季是不可能看到鲜红的西红柿、嫩绿的黄瓜的。在《受戒》中,村里人都夸明海的字“写得好,很黑”。在农民眼里,对字写得好的就用“很黑”来夸奖,语言很朴实,却很生动,符合人物身份特征。
从汪曾祺的小说语言中,其用语特点在于对真实世界的还原。汪曾祺曾谈到:“我初学写小说时,喜欢把人物的对话写得很漂亮,有诗意,有哲理,有时会很‘玄。沈从文先生对我说:‘你这是两个聪明的脑壳打架!他的意思是说这不像真人说的话。”同样,在托尔斯泰看来,“人是不能用警句来交谈的”。在读《露水》时,女人说男人当真会拉胡琴,男人说道:“哄你叫我掉到大河里喂王八。”从卖唱男人的身份出发,用通俗的言语描写其在“遭到不信任”时的言行特点,可谓是形象、逼真、到位。事实上,汪曾祺的小说对不同人物角色的把握都与言语相结合,看似浅显的语言却将人物写活了。
三、语言表达干脆简洁,少有多余的修饰
在小说语言中,什么样的语言才是好的语言?好的语言可以是顾盼有情,好的语言可以是惜字千金。在传统小说语言表达中,语言往往是一种“工具性”载体,通过语言来刻画人物、感情,描述事件发展。从汪曾祺的小說语言中看到更多的是简洁,不修饰的美。在语言结构上,汪曾祺追求平实、自然,不去着意地雕琢,特别是对短句的频繁使用更是简洁到极致。在《大淖记事》中,十一子与巧云的对话这样写道:“‘他们打你,你只要说不再进我家的门,就不打你了,你就不会吃这样大的苦了。你为什么不说?‘你要我说么?‘不要。‘我知道你不要。‘你值么?‘我值。‘十一子,你真好!我喜欢你!你快点好。‘你亲我一下,我就好得快。‘好。亲你!”从对话中可以看出十一子与巧云对爱的坚贞与不屈。简短、直接的对话写出了他们纯真的爱情,也让小说成为最动人的乐章。在《晚饭后的故事》中,郭庆春与许招弟再次重逢时招弟说“你……这样了!”,将许招弟的内心惊讶、怜惜之情写得深切到位。汪曾祺并未引入繁冗的修饰语句,更未刻意去展现两人内心的复杂心情,用简练的一句话诠释了内心“百感交集”的情愫。
短句的运用展现了汪曾祺故事语言的生动凝炼。王安忆在《汪老讲故事》中提到,汪曾祺讲故事时很少用概括性的语言,总是围绕具体的事实展开详尽而认真的叙述。比如,在写秦老吉三个姑爷做活时的情景时,对“绱鞋”“剃头”“捏糖人”进行铺陈,往往从细致入微的画面来揭示劳动者的真实生活,绝非使用华丽的辞藻来修饰。对真实生活过程的点滴记叙让人物还原得更真实。在汪曾祺的小说中,情感的支撑往往从平白的语言来传递,以“大白话”的方式自然地讲述故事,却将人物的情感书写地丰富多彩。
在语言运用上,汪曾祺从精巧到雅致,在对传统语言的继承中也受到其他语言文化的熏染和影响,进而在语言铺陈中将平淡与奇绝相统一,如“夏天一地浓荫,秋天满株黄柿。”“罗汉堂外面,有两棵很大的白果树,有几百年了。夏天,一地浓荫,冬天,满阶黄叶”“他不咳嗽,不腰疼,结结实实,像一棵榆树”。从这些语句中可以品鉴出汪曾祺语言的写作风格、对传统文论表达方式的一脉相承,汪曾祺将小说语言作为文学创作的精神家园,融入了自己的感悟、实践与体会。
四、结语
汪曾祺认为:“小说的语言是他的人格的一部分。”读《庄子》,汪曾祺慨叹其言语的思想性;读《论语》,汪曾祺佩服于儒家的言论;读宋人笔记,更是对归有光、蒲松龄给予盛赞。在小说语言表达中,汪曾祺也将文白杂糅作为一种写作习惯,既善于积淀古典文化,又长于吸收民间俗语。汪曾祺的小说语言更体现了汪曾祺对生活的态度。阅读汪曾祺的小说,徜徉于字里行间的心境,不似“小桥流水”,不似“大江东去”,却从炉火纯青的语言驾驭中让我们感受到难得的文化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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