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墉城集仙录》为唐末道士杜光庭所作,是道教史上第一本专门记载女仙的书籍。此书明确地建立了一个以金母元君为首的道教女仙谱系,为后世研究道教女仙提供了素材。因此书为道士杜光庭在唐代末期所作,很难不受到唐代大环境的影响,所以本文试图从《墉城集仙录》的成书背景出发,通过书中记载的女仙事迹来浅析道教对唐代女性的影响。
关键词:《墉城集仙录》;道教;唐代;女性
女仙崇拜是道教独特的一种神仙信仰,在《神仙传》、《列仙传》等早期神仙传记中,女仙大多作为男性神仙故事中的配角出现,而到了唐代末期,《墉城集仙录》的出现标志着道教史上第一本专门的女仙传记的产生。而在唐代,由于社会风气的开放及李唐皇室对道教的扶持,道教不可避免地被社会大环境影响着蓬勃发展的同时,也相应地对社会产生着一定影响。
一、唐代道教兴盛的原因
李渊在建立唐朝的过程中,曾受到道教人士的大力支持,并编造各种神话来力证李渊为老子后代,改朝换代不过是“天命所歸”,李唐皇室编造了羊角山神话,明确提出老子是李唐皇室的祖先,为其“君权神授”奠定了理论基础,使其统治更加名正言顺。所以在唐高祖在建立政权后,为了巩固政权,自称“神仙苗裔”,将其统治神化,并大力扶持道教,因“老君是朕先君,尊祖重亲,有生之本”[1]而颁布“令老先,次孔,末后释”[1]的诏令。其后唐太宗李世民也提出“自今已后,斋供行立,至称谓,道士女冠可在僧尼之前”[2]。由历代皇帝的种种行为可以看到道教在唐代地位之高,并被尊为“国教”,在李唐皇室的扶持下迅速发展。
二、从《墉城集仙录》看唐代的道教与女性
《墉城集仙录》是唐代上清派道士杜光庭所作,他收集以前的神仙传记中的部分女仙的事迹,编撰成了道教史上第一部专门的女仙传记。正如《墉城集仙录·序》中所提到的“一阴一阳,道之妙用”,道教与当时强调男权至上的儒家不同,道教遵循老子“贵柔守雌”的原则,认为阴阳和合才能产生宇宙万物,所以女性同样重要。并且“男子得道,位极于真君。女子得道,位极于元君”[3]567,道教的神仙谱系也不同于佛教,有诸多女性得道者位列仙班,并占据极高的位置,如圣母元君、金母元君等。
女仙崇拜是道教信仰的一个独特的内容,道教中女仙众多,不单单是因为受母系氏族社会的影响,对于女性及生殖的崇拜而产生的女神传说众多,更重要的是为了吸引女性信众,扩大宗教影响力。在古代,女性主要是相夫教子,长居后院拥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女仙信仰的出现,由于性别相同可以在心理上得到女性的认可,更能够在功能上给予女性信众更好的服务,这种特殊功能是男仙信仰无法达到的。在道教独特的女仙信仰的背景以及唐代女性好道、入道之风盛行的影响下,杜光庭着手编纂了《墉城集仙录》。
(一)唐代女性入道的主要原因
道教尊道贵柔的思想吸引了众多的女性信众。在唐代,道教在皇室的扶持下繁荣发展,女性好道、入道之风更加盛行,据记载:“凡天下观,总一千六百八十七所,一千一百三十七所道士,五百五十所女道士。”[4]“天下观一千六百八十七,道士七百七十六,女冠九百八十八。”[5]1252虽女冠人数超过道士这个可能性还有待商榷,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女性入道者的数量之多。而这其中,既包括一些宗氏贵族女性,也有普通阶层的妇女。下面笔者就从《墉城集仙录》出发,从以下两个个方面讨论唐代女性入道的原因。
1.家庭环境的影响
由于在建朝初期道教的鼎力相助,李唐皇室不仅在政策上扶持道教,宫内也是入道之风盛行。根据《唐会要》卷六记载,李唐皇室有十一位公主度为了道士,分别是睿宗女金仙、玉真公主,玄宗女万安、寿春公主,德宗女文安公主,顺宗女浔阳公主,宪宗女永嘉、永安公主,穆宗女义昌、安康公主等,但据《新唐书》记载,太平公主为了给荣国夫人幸冥福,也度为了女道士,“浔阳公主,崔昭仪所生。大和三年,与平思、邵阳二公主并为道士”[5]1252。由此可见,唐代至少有十四位公主当了女道士,数量之多,令人咂舌。虽然《墉城集仙录》中并没有收录唐代宗氏贵族女性修道的事迹,但唐代史书却有相关记载,如“太平公主,则天皇后所生,后爱之倾诸女,荣国夫人死后,后丐为道士,以幸冥福。”[5]3650受道教独特的“承负观”的影响,太平公主抱着为先人祈福的目的,在咸亨元年为外祖母荣国夫人幸冥福,度为女冠。
2.个人原因
除了大环境的影响之外,唐代女性入道更多的是来自自身的种种原因。 而这个人原因又可以细化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因古代女性体质较弱,道教则十分强调养生,讲究“形神俱炼”,所以很多女性为了身体健康而入道修炼。如唐代宗之女华阳公主,“大历七年,以病丐为道士,号琼华真人”[5]。同样是代宗女的玉清公主,,在张谓的《玉清公主挽歌》:“学凤年犹小,乘龙日尚赊。初封千户邑,忽驾五云车。地接金人岸,山通玉女家。秋风何太早,吹落禁庭花”[5]中,“学凤”、“乘龙”、“驾五云车”、“玉女”皆为道教用语,可看出玉清公主在世时或许是个道教信徒,而且很有可能是因为身体较差而入道修炼,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目的。《墉城集仙录》中也有此类事例记载,“戚玄符者,·冀州民妻也。三岁得疾而卒,父母号恸方甚,有道士过其门曰:‘此可救也。抱出示之曰:‘此必为神仙,适是气蹙耳。衣带中解黑符以救之,良久遂活,父母致谢。······夜有神仙降之,授以灵药。不知其所修何道,大中十年丙子八月十日升天”[3]732。戚玄符之所以信仰道教,是因为幼时体弱,性命为道士所救,最后得神仙赐药飞升。
第二,单纯的个人信仰。有些女性入道仅仅是因为个人的喜好,或少时好道,或本性善良,或天赋异禀。如《墉城集仙录》中记载:“黄观福者,雅州百丈县民之女也。自幼不食荤血,好清静,家贫无香,取柏叶柏子焚之。每凝然静坐,无所营为,经日不以为倦。或食柏叶,饮水自给,不嗜五谷。父母怜之,听其率性任意”[3]691。“
(二)女性修道过程中的阻碍
道士刘一明在《通关文》一文中写道:“奈何天下道人,管窥蠡测,以大事为小事,以小事为大事,重其假而轻其真。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所以古人谓学道者如牛毛,成道比如麟角。”[6]修道之路并非一帆风顺,相比于男性修道者,女性在修道过程中遇到的难关主要是以下两种:
第一,修道环境因素的干扰。虽然大部分女性选择在道观中入道修炼,但也有少数选择清净的山中修炼。山中固然远离尘世喧嚣,但同时也会存在一定的危险。《墉城集仙录》中记载:“徐仙姑者,隋朝僕射徐之才女也。不知师奉何人,已数百岁,状貌常如二十四五岁矣。······多宿岩麓林窟之中,亦寓止僧院。忽为豪僧数辈,微词巧言,姑辄骂之,群僧激怒,欲以刃制之,词色愈?,······姑理策出山,诸僧一夕皆僵立尸坐,若被拘缚。”[3]681徐仙姑在山中修行,皆遇到了僧人迫害,但因修道有成法力高超,所以才能幸免于难,严惩贼子。但试想,如果是初入道修炼的女性,没有高超的法力,也没有外力相助,是否能够平安度过这种难关呢?而且对女冠加以迫害的贼子皆为僧人,这也引人深思。虽文学作品有夸大的嫌疑,但也不难从中看出佛道两教矛盾的存在。
第二,传统孝道的约束。《太平经》指出,父母若有疾,子女应拿出最大的诚心,恳请医生救治,同时也要向天叩头谢过。“行有疾苦,心中恻然,叩头医前,补写孝言。承事恭敬,以家所有,貢进上之。敬称其人,医工见是,心敬其人。尽意为求真药新好,分部谷令可知,迎医解除。常垂涕而言,谢过于天,自搏求哀,叩头于地,不避瓦石泥涂之中,辄得父母平安······是孝子所宜行也。”[7]道教虽追求出世成仙,但同时也重视人伦之道,并且认同儒家所强调的孝道。唐代之前,《孝经》是传播传统孝道文化的主要典籍,但其教化大多是针对男子的。唐玄宗时期,朝散郎侯莫陈邈之妻郑氏为教导其侄女而作《女孝经》,规范了女性的孝道,对唐代以后的女性产生了深远影响。所以女性在修道过程中,孝道也是很重要的一关。《墉城集仙录》也记载了因孝道成仙或孝道对修道之路产生阻碍的事迹。“边洞玄者,范阳人女也。······年十五,白其父母,愿得入道修身,绝粒养气。父母怜其仁慈且孝,未许之也。既笄,誓以不嫁,奉养甘旨。数年,丁父母忧,毁瘠不食,几至灭性。服阙,诣郡中女冠,请为道士。”[3]688边洞玄幼时即好道,但因为父母的拒绝,一直到父母死后服孝期满后才得以入道。这是否可以看作道教认为只有先完成尽孝的义务,才有可能飞升成仙呢?边洞玄在父母死后才能入道,似乎也在暗指传统孝道的存在是女性成仙路上一道难以跨越的障碍。
三、结语
唐代开放的社会环境和政策的扶持,使得道教的发展盛极一时,女性入道的人数也是空前增多。基于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墉城集仙录》也应运而生,体现出道教独特的女仙信仰,以及不同于其他宗教的对女性的尊重与重视。本文从《墉城集仙录》中记载的女仙事迹出发,试图探讨唐代女性好道、入道的原因及修道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发现唐代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很大程度上是受道教思想的影响。从这一点来看,道教的女仙崇拜是具有一定进步意义的。
参考文献:
[1]唐高祖.全唐文[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宋敏求编.唐大诏令集[M].学林出版社.1992年.537.
[3]杜光庭撰,罗争鸣辑校.杜光庭记传十种辑校[M].中华书局.2013.
[4]张九龄等编纂.唐六典[M].中华书局.1992.125
[5]欧阳修,宋祁等编.新唐书[M].中华书局.1975.1252.
[6]刘一明.素朴散人自序.出自通关文.
[7]王明.太平经合校.中华书局.1979.591-5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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