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小时候听来的故事。
　　
　　颓然的很，余风站在山上，这个地方竟然没有信号。如果有，他真希望给在天堂的小菊打个电话，告诉她这种“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的痛。
　　
　　余风喝了太多年的酒了，他似乎已经遗忘了生命的意义。常想着：睡觉吧，睡着了就没有思想，没有痛苦。可怎么也睡不着，最终还是喝酒。
　　
　　他为什么回来？他不是非要出去吗？小菊在小县城里给人洗衣做饭，不就是为了他想出去的欲望吗？如今，他不是名利双收了吗？他为什么回来？
　　
　　痛。
　　
　　叫他如何不痛？
　　
　　在人性的最底端，他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
　　
　　小菊没什么文化，不，是没文化。命运弄人，他就看上了这个没文化又比他大五岁的女子。那时候他什么也不是，就是一个庄稼人家庭里的独生子，父母的年龄都大他好几轮了才生了他，如同手心里的至宝。和她相恋，父母是老实的庄稼人，勤勤恳恳，只求为他添衣足食保平安，倒没有多大的意见，反而心里高兴。倒是村里的长舌妇，绞尽脑汁让小菊难堪。
　　
　　他承诺，要带小菊离开。小菊问，去哪儿？他说去好大的地方，那里的人不会像村里人这样欺负她，她说好，但仍是笑，仍是操持家务，仍是干农活。
　　
　　余风的父母在余风上高中的时候都离开了，留余风一个人。小菊就瞒着家里人给他带粮食，从家到余风上学的地方，来回一趟就是一天的路程。每次她都找借口离开家，一走就一天。家里人不是不知道，而是摊上这么个傻闺女，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闺女不要了不成？
　　
　　余风心里还是狠狠地想：去大城市，上大学，赚大钱，带着小菊离开。
　　
　　余风到大城市上大学了，小菊也在那一年到了县城，给县城里的人洗衣做饭，给余风寄钱。她不会写字，老叫县城里那个小邮局的一个小姑娘给她写，小姑娘见她来，就知道她要给余风寄钱了。有一次，她寄了一个传呼机给余风，那是她省吃俭用的钱买的，告诉他，现在都流行这个，她希望余风能打房东家里的电话，她想能听听他的声音多好啊。
　　
　　她不知道，余风早就给自己买了了。
　　
　　但余风还是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以后不用给他寄钱了，他要给她寄钱。
　　
　　她高兴坏了，但是她忘了问，他什么时候带她离开？
　　
　　她还是在县城里，给县城里的人洗衣做饭，她可有盼头了，她知道，余风是要来带她离开的。她每个月都能收到余风寄来的钱，可她还是洗衣做饭，她想着，钱都存的好好的，余风指不定哪天还能用上呢。她开心的洗衣做饭，开心的活着，真好。
　　
　　余风回来了，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他，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那个女人热心的叫小菊姐姐，小菊点头，没有出声，没有笑。余风还是要给小菊钱，这次小菊没有要，说我一个人，用不了多少，你这一家子的，用钱的地方多。
　　
　　余风没辙，就给小菊装了一个属于小菊自己的电话，说这样联系方便些。然后，余风又走了，带着那个女人和孩子。小菊还是忘了问，他什么时候带她离开？
　　
　　日子变了，小菊不再洗衣做饭了，回到村里，成日里偷偷的哭。余风装的那个电话怎么打也没人接，不放心，回了一趟小菊家，小菊的几个哥哥狠狠地打了他一顿，咆哮着告诉他小菊没了。
　　
　　余风又走了，这次小菊再也无法问他，他什么时候带她离开？
　　
　　他生活在大城市里，什么都好，女人好，孩子好，房子好，车子好，就他不好。
　　
　　痛。
　　
　　他回来了，回到村里，回到那个山上，那时候小菊总是在那里干农活，他承诺要带她离开的地方。他喝着酒，他想再打个电话给她，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或许又喝醉了。
　　
　　没有人见他从山上下来。
　　
　　今宵酒醒何处？天堂还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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