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她,在无数个清晨。我怕她会发现我在看她,我只能偷偷地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隐约地看到她。我知道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还有那一头乌黑的发,除此一无所知,我猜测她是个美丽的刚毕业不久的女大学生。她习惯用夹克配牛仔裤然后一双平底靴。我总是从公交车的车窗窥见她。她在我的下一站上车,在我的前一站下车。这上车下车的间隙,我总能看到她的发在风里飞扬,然后朝着一个我不知道的方向走去,依然看不见她的脸,我猜测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让我迷惑的是,这么美丽的女孩为什么会来这个城市,她应该属于上海或者北京。
后来的某一天,在我的前一站我没有见到她上车,我有些失落,这之后的数日我仍旧没有见到她,我差点将她忘记,我甚至在下一站的时候不再期待,不再朝窗外望去。于是,我不再想去看她,我开始用看书来消磨时光。再后来的某一日,我看书的刹那,低头的瞬间,我看到了一双平底靴,和她的一模一样,还有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我知道是她,我稍稍抬头,看到她一双白皙的手,扶着我座位前面的椅子上,然后,我的眼被闪了一下,一枚戒指赫然地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魁梧的穿着军绿色制服的男人。
她就住在我的隔壁,我猜她和我一样是租的房子。她和我一样的年纪。每日回来,我总是能够看到她坐在一个小小的凳子上绣着十字绣,她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你可以想象是宁静,你也可以想象是满足。对,满足。
她不工作,我想她不工作哪来的钱生活呢?后来,某一天,半夜我在写稿,突然听到门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呕吐声,后来便时常能够听到,偶尔是在吃饭的时候……我猜想她怀孕了。可是,我从没见过她的丈夫,难道她是单亲妈妈?我开始毛手毛脚地照顾她,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我不再和朋友一起去吃饭。唱歌。下了班,我便早早地回家,买菜,做饭。甚至给她洗衣服。我自以为是地想着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善良有一天她叫我看她绣的十字绣。她说。我的十字绣快绣好了。你过来看看。我于是看到了十字绣上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结婚的照片。她说,再镶一道金边就好了。然后,她拉着我的手有些激动地说: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要回去结婚了。他回来了,休假了……
我叫她大姐。大家都叫她大姐,大姐有一个儿子,我们都亲昵地叫她儿子豆豆。
周末的时候,她时常打电话来叫我去吃饭,她的家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背阳。房子里除了一张床一个布柜,一张桌予以及桌子上摆的一台小小的电视机。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家具。这房子也是她租的,郊区,她说,一年的租金才2000元,挺便宜的。她的床上总是堆着一堆小孩的衣服。还有厕所里也晾着刚洗过的满满的小孩衣服。
周末的时候。她的家里总是聚集着一大帮的女孩子,20来岁的年纪,会帮她带去雪碧和牛奶。我们一口一个大姐的叫。我们都抢着帮她带豆豆,她就很开心地给我们做饭吃,其实她才24岁不到的年纪,不一会儿就做出满满的一大桌的菜。我们吃饭的时候,她抱着孩子,然后,我们中间吃得最快的女孩子会放下碗筷说:大姐,我吃过了。我来带会儿豆豆,你快吃饭……
一个月之后的一个周末,我没有接到大姐的电话,只收到她的一条短信,她说:我老公来了,我们带豆豆出去玩……
她们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她们默默地等待,默默地守候,默默地生活,积极,乐观……她们将自己的青春付诸于理解,她们从不说原谅,她们只是珍惜短短的相聚的时光,她们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男人,交给一个男人的事业,无怨无悔……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军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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