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丽

　　老板那难看的脸色

　　我被一家合资企业聘用了，还是一个美差，给老总当秘书!接接电话，递递茶水，再协助老板处理处理日常事务，既能在领导面前显山露水，又不需兢兢业业的实干。不是美差是什么?那天早上，我可以说是乘着春风而去的，一路轻盈一路耿地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一打开门，我倒吸一口凉气，眼前坐着的这位总经理，有着一张僵尸一般的脸，不笑也不怒，毫无内容，也毫无生机。我热腾腾的心情一下就被冻住了，后背直冒冷风。双手也开始抖个不停。

　　“你就是许小姐吧?人事部已经跟我说了。你的办公室在隔壁，具体做什么，随时听我的电话。”他边说边做出让我走的手势，我刚要走，他又说：“你的衣服穿得不对头，鞋跟太高，裙子太窄。我这里需要腿脚勤快的人，不需要所谓的职业装。不中看，更不中用。”

　　是不是我穿得不合适?要知道，为了这身衣服，我花了上千元钱，翻了一摞时尚杂志。完了，这下全完了，这不是花钱找错，弄巧成拙吗?老总的僵脸外加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让我无地自容，也让我感到绝望。第一印象不佳呀，以后的路，看来要凶多吉少。“明白了，潘总，明天我就换掉。”我说完身都没敢转，冲着他退出来。他伏案不知在看什么，头都没抬。

　　出了这间犹如坟墓似的办公室，我一屁股坐到廊椅上。半小时前还在心里偷着乐呢，现在却像坠了一块大铁砣。说实话吧，我是在铁砣般沉重冰冷的环境中长大的。5岁那年父母离异，我跟着母亲走进另一个男人的家。不足3年光景，母亲又带着我离开了。从此，我与母亲日夜相伴，相依为命。她婚姻一再受挫，职场更不顺。下岗，再就业，再下岗……她把生活的艰辛和不幸，毫无遮掩地展现在我面前。从懂事那天起，我就跟着她叹息流泪，跟她一起承担着生活重压。我把“自由欢畅”寄托于“长大成人”，一遍遍地自我安慰：“快了，快了，快长大了，快有工作了，快有钱了，一切都快变了。”

　　现在，我终于大学毕业了、长大了，也有了看似不错的工作。可旧的压迫刚推翻，新的沉重就又跟上来。向往已久的“自由欢畅”，又变得遥遥无期了。

　　在没有老总的日子里

　　交给我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安排潘总回台湾，这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三下五除二就搞定。潘总好像挺满意，给我派了新任务，草拟一份季度营销总结。尽管还是那张僵尸脸，但新任务至少能说明，眼下他还没有解雇我的意思。

　　老总不在的这个星期，我如上天堂。那份总结报告对学商务管理的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跟相关部门沟通好，一个晚上就完成了。下班后，我有心情去看电影了；夜里，也能美美地睡一觉了。同事们好像跟我有同感。这几天，每间办公室都笑声不断，气氛异常宽松。午餐时，每个人都像出来放风的囚徒，显得非常兴奋，拼命地说，拼命地笑。我本跟他们不熟，但“囚徒感”是相通的，所以，不自觉地融入其中，也跟着大伙宽松起来。

　　好日子快如闪电结束，一星期说完就完了。当最后一个美梦醒来时，我的心又像压了一块大铁砣，上班的路。又变得艰难乏味。走进电梯，我就想，潘总在台湾的家出点儿事就好了，要不，那边生意上有点儿什么岔头也行。这样，就会拖上几天，让他不能按时回来，让我再过几天天堂般的日子。可走出电梯向左前方一看，他的办公室半掩着门，走廊里一片死寂。我明白了，真是的，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如期而归了。

　　果然。他端坐在椅子上，依旧僵着睑向我分派着任务，一句连一句，一件又一件，像排着队的黄世仁，一点儿缓也不肯给我。他指点完我，又开始拨电话。不一会儿，他的办公室就热闹起来。一个个步履如我般沉重又匆匆的同事，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一张张如我般紧张惶恐的脸，你方离开我登场。他们，包括我在内，蜂蚁似的围着潘总，卑卑怯怯，劳劳碌碌，无非为了一口蜜，一粒食。这种日子，这种活法，难道就是我向往已久的长大成人、自由欢畅吗?

　　我胡思乱想着，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坐在在电脑前发呆，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就在这时，潘总来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悄悄地进来，悄悄站到我身后。起初，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是电脑屏幕里的投影告诉了我。想想吧，在静静的办公室，在暗暗的屏幕里，我的发现不啻于见到鬼，一时间让我毛骨悚然。

　　想哭就哭吧

　　我机械般地打起字，紧张得灵魂仿佛都要出窍了，手不听使，句不连贯，错字连篇。僵尸脸一直站在我身后，一声不吭，毫无表情。什么叫无声胜有声?我现在才透入骨髓地感受到。

　　“够了，够了，我实在受不了了!”面对不知所云的电脑屏幕，我的思维一片空白。突然轰地一声，仿佛什么都塌了，什么都不存在了。我喊完趴到电脑桌上，心跳加快，双手发麻，泪如泉涌。潘总显然吓了一跳。怎么个表情，怎么个反应，我不知道，我只知边哭边说，说自己压抑艰难的成长环境，说自己初涉职场的惶恐，说对工作的不自信和对上级欲罢不能的惧怕……

　　我说完了，也哭够了，才恢复常态。奇怪的是，我对自己的这番失态，没有后悔，对一直站在身后的潘总，也没有如芒在背的畏怕。可能是不良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也可能是已经抱定被炒的心理准备，所以，我异常轻松地站起身，对潘总说：“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

　　竟然是这个结果

　　潘总的脸绷得更僵硬了，说：“我让你离开了吗，还是你不想在这里做了?”阴冷的声音因字句的变化，突然在我耳际产生很温和的效果，反叫我不知说什么了。“从见你第一面到现在，除了那天你着装不对头，我还没有发现你有什么错。你很胜任，好好做下去吧。恐惧、紧张谁都有过，没什么，正常现象。很快就会过去。”说完，他拍拍我的肩，又说：“你比我女儿才大3岁，可你比她要丰富成熟，跟你比，她就是一张白纸。以后在我面前感到紧张时，就想想这家伙也是个父亲，就会好多了。”真是奇怪，一直恪守常态地谨慎工作，却越做越糟-一次率性而为的失态，却挽救了一场职场危机。从此，我的工作风调雨顺了。

　　专家指导：

　　由恐惧领导而引发的职场恐惧。是职业之初的第一道关口。像本文主人公这样有着压抑经历的年轻人，在这道关口前更容易却步。这时，上下级之间、同事之间的沟通，是极为重要的。谈话，是一种方法，甚至吵架式的表达，也是一种方法。所以，陷入职场困境时，不要轻言放弃，找一个合理的出口试试，再做决定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