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对美伊战争打响后全世界第一批进入巴格达的记者中,唯一采访到战后一批逃离伊拉克的难民,又是进入战火中的阿富汗第一位华人女记者,更是进入伊拉克战地中国记者第一人——闾丘露薇
2006年2月28日20:15分,记者如约来到凤凰卫视会客厅,见到了身着鲜红色工作服、刚做完萨达姆的支持者攻击驻伊美军的一个专题,从制片室赶来的闾丘露薇。见她两眼布满血丝,面容略带憔悴。由于是多年挚友,没有任何客套,就着一瓶饮料和约定的采访提纲,她就向我们尊敬的读者敞开了心扉……
一
“早安,巴格达!”每当我为自己在巴格达新闻中心,向全球华人独家播出美伊最新战况而感到自豪时,观众也许还不知道为了这些新闻,我们所付出的代价。其实,我在巴格达采访时,很多时候非常困难,不管是当时的伊拉克政府,还是英美联军都不重视华人媒体。在战前,萨达姆的访问机会给了哥伦比亚,在战时,阿齐兹的访问给了全美,在巴格达被美军控制之后,曾流亡境外,重返巴格达的伊拉克大国民议会主席沙拉比的访问机会则给了英国广播公司。
2003年3月14日下午拿到签证,16日,我和同事一道搭乘飞机前往约旦安曼(17日中国驻伊拉克大使馆当天上午决定撤出驻伊拉克的所有中国使馆人员和中国记者),并在当晚发回了第一条消息。当我们背着沉重的行李过关进入伊拉克的时候,边防检查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惊讶地问道:“中国女记者?!这个时候你们还要到巴格达?!”我自信地笑了笑。由于在过关时我们根据官方要求关闭了手机,所以直到在巴格达连线直播时,才与时刻关心我们安全的总部联系上。在我3月21日从巴格达市中心的新闻中心发回的报道中,虽然画面上的我好像没有什么危险,其实从4点到早晨6点就连续发生了6次的轰炸。就在连线的一个小时前还连续听到三四次的爆炸声。可能距离较遥远,所以我们看不到烟雾。由于没有警报响起,所以不能事先得到预警躲起来,一切来得很突然。
3月21日01:43分,从约伊边境赶回安曼的路上遇到沙尘暴。由于司机过度疲劳,不小心撞到了油罐车,幸好我只是脸部有些擦伤,脖子和肌肉有点疼,但左臂被严重撞伤(由于我在报道时用右手握话筒,所以观众很难看出。),坐在旁边的蔡小江扭头问我:“闾丘露薇,是不是往回撤呀?”我咬了咬牙:“不!继续往前!”不巧的是我正来例假,连换卫生巾有时都找不着合适的地方。作为战地女记者,生活上确实有很多不便,就拿方便来说吧,有几次都让司机把车停在离弹坑最近的地方,我跳下车就向弹坑奔去……
到达巴格达后,我们头顶钢盔、身穿迷彩服(台里为保证我们安全特意配制的,但在制作节目时,为了尽量减少观众的紧张情绪,我们就穿便衣。)马上投入到紧张的采访报道中。我们在前线外出采访时,物资异常匮乏,就拿水来说,每天每人最多两瓶矿泉水,但为了保证节目质量,很多时候都是在录制节目时,用矿泉水将毛巾打湿擦擦脸,当然平时喝水和洗脸的机会就少了。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威胁较大的还是来自不可预测的危险。
记得有一次我到新闻处去采访,刚一进大厅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见所有的工作人员还是保持一种很平常的表情。我问一位男职员:“为什么你们好象没有什么事情一样?”他说:“已经习惯了,这连续多少个晚上都是这样的,这已经不算什么。”我又问:“一会儿你们有没有记者会?”“有!但是……”他面陈难色喏喏道。我一见有戏便把他轻轻地拉到一角落:“谁的会?”“萨哈夫的,不过他不让华人媒体参加。”我赶忙塞给他200美元:“交个朋友,让我也进去。”他不假思索地飞快将钞票塞进裤兜“行!”,一个多小时以后我就成功地混入了会场……
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2001年我作为首位赴阿富汗采访的华人女记者。那天采访阿临时总统卡尔扎伊时,经过数小时的追踪,终于将话筒递到了他的面前……在回程的路上,我见CNN的车队在前面,便掏出100美元拿给司机,让他两小时内赶回驻地,否则分文不付。于是,玩命的司机在布满地雷的路上一路狂奔,把CNN的车队远远甩在身后,最后到驻地时距离连线直播时间还有10分钟……
二
我非常不愿意向别人提起我的家庭因为一提起它就像揭疮疤那样的疼痛。
我的母亲在我四岁时耐不住清贫,与我的父亲离婚了,嫁给了一个富豪,后来又被那个富豪抛弃了。当我18岁的时候她再来找我时,我一下子觉得生活出现了很大的改变——多了一个妈妈了。我开始变得忧郁了,于是写小说,写诗歌。然后,就觉得我的生活为什么这么坎坷,这么多波折,跟别人不一样。可能是从小我爸妈的家庭的关系,我一直希望人家觉得我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很不错的小孩。因为在上海,如果你爸妈离婚的话,你在弄堂里面会受歧视的。因此,我一直想快点有个家,于是就谈恋爱了。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会重蹈妈妈的覆辙。1994年,我在去香港的火车上认识了一个身材高高瘦瘦、长相十分英俊然而既无钱也无背景的上海男士,之后我冲破了来自家庭的巨大阻力和他结了婚。提职,加薪,出名,上学……我在事业、学业上红红火火。然而我的先生则有着很大的反差;他属于那种喜欢享受的大男孩,没有干一番大事业的追求,工作不是太拼命,下班之后喜欢去唱唱卡拉OK。他只希望日子过得轻轻松松。
我也经常反思:是不是因为一年到头自己有半年在外面跑,俩人缺乏沟通?但自己太喜欢这个工作了——“掌握”华人话语权的机遇,不是随便哪个女孩子都能碰到的。如果因为这个而导致家庭失和,我希望先生能作出一些牺牲。但先生没有这样的雄心大志,他只希望舒舒服服地过小日子,有一个很时髦的小家庭,有一个能拿得出去、精明漂亮的妻子。我与他多次的沟通终于无果……新世纪开始不久,我就与先生分手了,5岁的女儿留下来跟我一起生活。
不懂事的女儿经常问我:“为什么我有三个家,妈妈一个,爸爸一个,奶奶一个?”我只好说:“妈妈经常一个人出去采访,回来又要写文章,为了不被人打扰,就自己一个家……”
但女儿却让我很感动,她说:“我长大了要跟你一起飞来飞去,像你一样去当记者。”由于我独立惯了,家庭观念比较薄弱。我现在这份工作很大的部分是满足自己,让自己觉得充实。如果我责任感很重的话,我应该是放弃一部分给我充实的感觉,去花更多的时间跟我女儿在一起。但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不行。
现在我真想重新建立一个家庭我这朵带刺的玫瑰有谁来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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闾丘露薇:上海复旦大学哲学系毕业,之后取得香港浸会大学传播硕士学位,加入凤凰卫视后,从此和风凰卫视的新闻财经节目一起成长。曾采访过多项大型活动,例如长江水灾、香港和澳门回归等,也多次跟踪报导中国领导人外访活动,足迹遍布欧洲、美洲和亚洲。2001年,在美国华盛顿现场报导了美国总统的就职仪式。此外,她还采访了大量政经界的领袖人物。目前,除了负责安排香港编采中心的采访工作外,她还编辑、主持以及参与制作一系列的财经专辑以及评论节目。
编辑/刘云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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