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晓莉

　　摘 要：胡兰成《今生今世》在大陆一经出版，受到挺多读者喜爱，曾经的笔者也不例外，本文试着分析《今生今世》在写作上的一些特点：文风清嘉古雅；运用乡土气息浓郁的方言、收录民歌、童谣写民风民俗，形成了胡兰成式独特的风格。

　　关键词： 《今生今世》清嘉古雅；民俗古朴；胡式风格

　　胡兰成自传《今生今世》在大陆出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前有止庵的序，称之为“才子文章”，云：“才子也者，首先真得有才，形之于文，是为才子文章。以此而论，胡兰成堪称人中翘楚，确实绝顶聪明，处处锋芒毕露。”止庵甚至还在序末说：“近年来散文领域整理发掘之功甚伟，有所成就者大都已经出土，大概够这个档次的，也只剩下这么一本了。该书面世，庶几功德圆满。” 其时，对胡兰成其人略有耳闻，亦多与张爱玲及其政治身份相关；其文真未读过。冲着止庵先生这句“功德圆满”，便极热心地买了一本，一读，挺是惊艳，不能释手，一口气读完，不得不承认再不欣赏的人也有他来到这世上的光彩，比如胡兰成的文笔风采，甚至认为现代散文史上怕没有几个能出其右，究其原因大概有二：

　　其一、文风清嘉古雅

　　先不谈其他，单看《今生今世》各章大标题：《韶华胜极》、《有凤来仪》、《民国女子》、《汉皋解佩》、《天涯道路》、《永嘉佳日》、《雁荡兵气》、《瀛海三浅》等和其下小节标题，如我个人最喜欢的第一张《韶华胜极》下小标题就有“胡村月令”、“桐阴委羽”、“胡门吴氏”、“法无戏论”、“古镜新记”等，大多采用古雅四言格式，呈现出某种清婉古典的“建筑”美与音韵美。

　　另外，胡兰成于整本书行文中古典诗词、历史典故信手拈来，非常深厚的古文功底和文学修养。例他化用古诗词散曲夸赞范秀美：“她的人蕴藉，是明亮无亏蚀，却自然有光阴徘徊。她的含蓄，宁是一种无保留的恣意，却自然不竭不尽，她的身世呵，一似那开不尽春花春柳媚前川，听不尽杜鹃啼红水潺湲，历不尽人语秋千深深院，呀，望不尽的门外天涯道路，倚不尽的楼前十二阑干。”虽太过铺陈夸张，实在轻薄，其文辞还是可见一斑。

　　《今生今世》用词古雅轻灵，语言韵味悠长绵远。读来感触最深的一点是在对一事看似朴拙的描摹之后胡兰成会“秋波一荡”，添上语义转折却深含意味的“小尾巴”。如“采茶”一节结尾：“惟后屋茶灶间里有人在做茶叶，既是把炒过搓揉过的青叶子再来二度三度焙干，灶肚里松柴微火，只听他悠悠的嘘一声，双手把镬里的茶叶掀一掀，日子好长。”这“日子好长”四字，看似简单却真真词尽而意不尽，令人心神荡漾，久不得释。相类似的还有“法无戏论”一节中的“沿溪钓鱼，山色桥影，桑竹人家，春风春日，皆在溪水里，人与溪水与鱼儿一样的鲜活”、“竹子的好处是一个‘疏字，太阳照进竹林里，真是个疏疏斜阳疏疏竹，千竿萬竿皆是人世的悠远”。笔调如此舒缓柔和，文字又简洁清雅，微微一慨一叹开阔了韵味无穷的意境。

　　再者，胡兰成似乎深受禅宗影响，《今生今世》中常常可见即便于日常生活中其对禅意的追求：“乡下人忙于收成，畈上稻桶里打稻，一记一记非常稳实，弘一法法师说最好听的声音是木鱼、稻桶的声音便也有这样的安定”。稻桶打稻的声音虽只是民间生活的稳实可靠，于此却有着木鱼声声的笃定安宁。“人世因是这样的安定的，故特别觉得秋天的斜阳流水与畈上蝉声有一种远意，那蝉声就像道路漫漫，行人只管骎骎去不已……”原本感伤的古秋，到了胡兰成的笔下却有着漫漫无际的安然。感触特深的那段描述夏日月下吹笛的文字：“有人吹横笛，直吹得溪山月色与屋瓦变成笛声，而笛声亦即是溪山月色屋瓦，那嘹亮悠扬，把一切都打开了，连不是思心徘徊，而是天上地下，星辰人物皆正经起来，本色起来了”，笛、月、天、地、人于此皆着上无穷远的禅意，幽幽的皆泛着古韵清雅的光。

　　其二民俗风物古朴

　　个人以为《今生今世》最值得读的便是《韶华胜极》，至此之后胡兰成便真如他自己所言只不过是“故乡的荡子，岁月的荡子”，这人世无情与轻薄的荡子，有人送其八言“流氓才子，轻薄文章”着实符合，于此篇先不赘述。

　　这章里胡兰成回忆故乡，胡村纯美如画，风物人情无一不是闲美的：春日里简静的桃花，刚着芽的桑树，挨户打卦的木铎道人，清明的菁饺烧饼，雪白的蚕茧，活泼可爱的采茶女；夏季里端午拔菖蒲、听故事，暑夜无眠宣宝卷；秋天里重阳节吃白酒，秋收后看大戏；冬天里过年忙又忙……江浙乡野的春夏秋冬与民俗风物无一不历历历在目。

　　《今生今世》夹杂着大量的江浙方言、戏曲、民歌和童谣，令整个行文充盈着“俗而有趣，浅而不薄”的生机和意趣。例如孩子挑食，母亲会骂：“如何可以吃饭萎瘪瘪，小人该有什么吃什么！”孩子玩疯了，母亲就叫：“小人嬉戏也有个寸当，这样跌魂撞投胎似的，还不停了！”小孩毛手毛脚，母亲也骂：“小人怎么这样逆簇，会手脚一刻亦不停的！”听来引人发笑。

　　儿时听的戏文：夏夜里听小舅舅宣的宝卷，秋收后各村办素斋唱绍兴大戏时听到的《游龙戏凤》唱词。还有比口才那段，赢座位中的女子道：“无木也是乔，有木也是桥，去了木，加上女，是娇娘的娇，娇娘人人爱，我先坐下来。”又机敏又风趣，清新可爱。

　　文中还收录广西民歌，调笑中藏着民间劳苦大众式的幽默诙谐：“唱歌总是哥第一，风流要算妹当头。出去高山打锣望，声鸣应过十二州。”“读书不像读书人，好游不像好游人。衫袖恁长裤脚短，你有哪条高过人”。

　　至于童谣，《韶华胜极》中更是比比皆是：清明节的“正月灯，二月鹞，三月上坟看姣姣”；唱纺织娘的：“火萤虫，夜夜红，绩佳婆婆糊灯笼，公公挑菜卖胡葱，新妇抽牌捉牙虫。”等等。这些童谣，富于浙东民间乡土浓郁气息，使得文章烟火气与人情味十足，而让文风更本色自然、清新可人。

　　这些“雅”与“俗”仿佛截然相反不搭调两种特征与风格却被胡兰成揉和得恰到好处，反而成为胡式的语言特色，为其独特的语言和行文风格打上深深的胡式标记。

　　[参考文献]

　　[1] 胡兰成.今生今世[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

　　[2]止庵.胡兰成与《今生今世》[J].文汇读书周报，2003（10）.

　　[3]余光中.青青边愁[M].北京：时代文艺出版社，1997.

　　[4]陈昶.胡兰成研究综述[J].文学评论，2011（11）.

　　[5] 张远山《流氓才子 轻薄文章》 http：//www.sohu.com/a/209496968_302522

　　（作者单位：广东科技学院 基础部，广东 东莞 523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