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我要坐船去武汉上大学,父亲和母亲在南京码头送我。船快开了,一场暴雨瓢泼而下,把他们淋得像落汤鸡。他们站在雨中,目送着我第一次出远门。
在他们眼中,我折叠在旅行包里的翅膀是用来飞的。我正在长大,正在张开翅膀……他们骄傲还来不及呢,哪里还顾得上把自己淋湿的雨?只是落在母亲身上的雨比落在父亲身上的多了几滴,那是她眼睛里下的雨。即使在晴天,母亲的眼睛也会因孩子远行而下雨,那雨常常只淋湿她自己。想起那一天,我仿佛看到自己还站在愈去愈远的船舷旁,凝视着变得越来越小的父母以及那场下得越来越大的雨……
母亲往我手心里塞了几张10元钞票,作为第一个月的生活费。那时几十块钱能买好多东西,我还没花完呢,第二个月的零花钱就又寄来了。那时没有电脑,汇款单上的姓名、地址都是手写的。我至今还记得母亲寄给我的第一张汇款单,上面有她工工整整的钢笔字。她生怕写错了、寄错了,生怕我收不到,每个字都写得那么用力。收款人:武汉大学中文系85级王军;汇款人:南京农业大学农经系潘文珠。我虽已满18岁,仍然要靠母亲的名字来哺育我的名字。整整4年后,我被分配到北京工作,一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就赶紧跑到单位楼下的邮局,象征性地给母亲汇了一小笔钱,终于把汇款人与收款人的姓名颠倒了过来。
如今,一眨眼,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场离别的雨,看到了被淋成落汤鸡的父母,还有当时不知道离别有多么沉重的自己。
赞(0)
最新评论